第1章 鄉音夢繞

第1章 鄉音夢繞

「爹(dia)爹,爹……爹……,吃(qia)飯嘍,吃飯嘍……」清脆而稚嫩小女娃聲音在坳谷蕩漾。

「唉,轉來啦……」小棉襖就是和老子親,天天喊老子練了付大嗓子,可得趕快回應,不然傻閨女嗓子喊劈叉。

今年不知是年份不好,還是咋的,雨水太多,春潮夏汛,秋收在即還這樣,得多去田裏轉轉,稻田積水時間一長會倒禾,倒禾對我們莊戶人家是大災難。

散落在四周山坳的梯田,雖然好多才屁大點,可田多啊,祖輩找的好地界,也算祖上福蔭我們這些後人。

族譜記「三槐堂」,未知具體何時逃難來贛,開枝散葉后四散謀生,我們這一支終落戶這大山裏,開荒屯田,落戶生根。

現在好像叫民國什麼的,據說一群狠人把「皇帝」這位置搞沒了,也不準再有皇帝,最厲害的叫什麼「總統」,生活日子一樣過,要上交的錢糧確實要少許多,所以我們這一大家族認為這可得好好統,不統可不行,深以為然。

管他誰來要點糧食走都一樣,山坳多多開點荒,種兩年就是熟地,那些傻子又不知道我們具體多少田畝,這事上族人們總是心裏感覺佔到大便宜,平淡生活中不錯的隱秘話題,暗自竊喜。

家族人手不夠的時候,也不找那些打長工和短工的混子湊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租給外人種,外人不會好好養田,太傷田,得不償失。傳統家訓里勤勉,長輩們是耳提面命,「黃煙」杆子伺候。

今年雨水多,畝田收成可能四石都收不到,田梗會種黃豆,辛苦勞作,還是可以照樣豐衣足食。民國一石120市斤。

我爬上半山坳,在屋旁小溪仔細洗洗身上泥點和鋤頭農具,傍晚的山泉水開始冰人。

「花花先回去,叫你娘盛好飯。」把大閨女支走,才好脫洗,順手把衣服搓洗乾淨。老婆剛出完月子還是得少下水,長臉的小三是兒子,美的很!

地主家的小姐也只有我這樣的棒小伙才配,俺們一家族出了名的殷實人家。想想婆娘出了月子的豐胰身子,一陣燥熱,三兩下擰乾短褲子,褲頭帶子繫上,扛上鋤頭,短袿甩肩上大步回家。

小村落都是我們一支的族人,現在有幾十戶,抱團取暖,平淡自在。我家這一房是長房,族中現在親大伯是宗族話事人。

「冂」字形的祖屋,七柱大屋,兩廳四直,和兩旁的長房舍帶兩牛棚,加長房舍是廚房配豬欄,全是好木料,才二十載不到,很新很喜慶。

重修的祖屋,想當年木匠們為多吃油水多掙工錢,雕樑畫棟,龍鳳檻窗,多混三個月的工,不想做都不行,還對我們沒有聽從他們建議做「三進三出」四合大院,發好大一通牢騷,沒有機會一嘗所學很是遺憾。木匠大爺得罪不起,聽說他們拜魯班大神,有小心眼木匠會在屋子上下降頭,太他娘恐怖,所以那時候我們茶點煙絲敞開供應那些大爺,殷勤伺候着。

現在這祖屋住大伯家、我家和三叔家,三家人,大伯家兒子四個,爺爺過世有幾年,奶奶還是住東上間的主間,長子要守祖屋,雖住一大屋有兩直,可憐一大家子還是住的凄惶。我家和三叔家都是單傳,兩家的姐姐們已出嫁,剛好一家一直,一直有上下兩間,我們同樣可以勉強將就。

七叔很小就因病夭折,四、五、六叔家,兄弟們幫起新屋,住旁邊不遠。父親那一輩,當年「七子登科」一大美談,開掛一樣清一色的小子,

羨煞旁人。

祖屋前曬穀地平坦整實,晴天一曬,未有泥濘。兩旁各點一小堆驅蚊雜草起煙,橫七豎八擺放竹床與竹椅,圍着自家小飯桌乘涼,婦人們準備着飯食,一群大大小小娃娃嬉戲打鬧,吵的人腦殼疼。大伯家的大侄女被她奶抓着一頓胖揍,大姑娘家家的還瞎鬧,袿子跑散兩扣子還不自知,又不是光膀小子,不揍不行,得好好揍帶記性,萬一被小叔看到可了不得。

沒了小七叔,六叔就是老末小叔,這位小叔是出了名的「凶」,比別的兄弟多讀幾年書,管的很寬,坐立住行,被他看不過眼,輕則狗血淋頭,重則連累一家半月不好意思出門,狠起來波及大傢伙的祖宗,屢教不改黃銅頭的煙桿伺候,教訓可以深入骨髓,刻骨銘心。末叔出名一戰,是四叔家新媳婦褲衩子沒曬對地方,婦人貼身衣物曬到出行路邊,被一通教訓怒罵,羞惱之下回娘家,小叔拎條豬腿先禮後兵,追上門教訓順帶接人回家,結果帶着回禮的半扇豬肉,醺醺然把人接回來,驚為天人。

見自家兩閨女眼巴巴等開飯,趕忙放好鋤頭,被婆娘膀子扭好幾下,平膝短褲快乾了,還換啥子,地主家的閨女就是嬌情。爹爹正就著炒辣子抿那可以品半天的小盅酒,愜意自在,我趕忙上桌開飯,看把倆閨女餓的。我們鄉下人重規矩,家教在末叔影響下吹毛求疵。

等婆娘幫我盛好飯,喊過一旁的幾個堂弟坐過來。

「明天去趕集,把各家鐮刀全帶上修齒刃,還是集上修的好用,早點準備,別到時候人家忙搞不了。雞蛋帶上新存的,看誰家不夠就買上幾把新鐮刀,到時候不耽誤割二禾。你昨裝(裝陷阱套索)到的兔子和野雞都帶上,好買點洋火回來,打火石下雨天多,女的燒火受罪。」爹爹嘮叨著瑣事。點火用的火柴,我們叫做洋火。抿掉殘酒又叮囑道:「記得把那袋子麻雀干給鎮上龔老太爺帶上,年紀大眼看東西不靈光,偏信那土郎中什麼雞盲眼,還嫌人多的地方麻雀吃的邋遢,要我們大山裏的,窮講究。上次去集鎮碰到他特意交待帶話的人,記好嘍。」

老太爺,名人,與過世的爺爺有着莫名交情,對我們多有照撫。雞盲眼,這毛病就沒有富貴人家會得的,可能想起崢嶸歲月,與爺爺就酒吃辣子炒麻雀,想這裏的麻雀干嘗嘗,念想念想老夥計。

我與堂兄弟商量著:「干劈柴多擔點,多少賣點小銅子,積少成多好找婆娘,要偷懶也可以,嘴甜點哄你嫂子高興,讓你嫂子給你幾件首飾,哄個女娃子回來,哈哈!」膀子又挨婆娘扭好幾下。

「我嘴可甜了,哥你問嫂子。嫂子,是吧?」

「他娘的懶漢子,滾!」

吃好飯,飯碗底要留一小口飯剩下,寓有吃有餘,還有好日子好盼頭,不是一般窮苦家可比。吃飯時除家主之外,其餘人吃飯要端碗,吃好要放平整碗筷,和大人打過招呼,長者點頭才能下桌,處處都是規矩。

照例喝碗井水裏鎮的米湯壓壓,米湯是早上撈飯的煮米水,放點鹽,撒一把蔥花,早上喝熱的,天熱緣故,中午和晚上喝涼的,也挺爽利,米湯不放井裏鎮就會稀掉,無味難喝。

讓堂弟去叔伯家再提醒下,別明日早早的趕,忘了事。明日需早起,不乘涼早早回房間,等婆娘把兩女兒擦洗乾淨放小床上,奶好我兒子,就該我開葷了吧,近一年不知肉味難熬的緊。

情意綿綿,月光透窗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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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年烽火狼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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