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你們有個兒子

「那是你的事，與我們無關。」

一個穿著一身卡其色風衣，踩著長筒靴，跟如玫長得一模一樣的女人快步走了過來。

如玫愣了下：「姐？你怎麼過來了？」

「小煜兒給我打電話，說你可能有麻煩。」若藍看向景小愛，笑了笑，「看來確實有麻煩。」

「若藍小姐。」景小愛前傾的身形後仰，靠在椅背上，笑道，「多年不見，您這副氣勢洶洶的架勢可不是對待朋友的做派。」

若藍平復著匆匆趕來略顯急促的氣息，拉了把椅子坐下，笑道：「我們是朋友嗎？」

「當然。」景小愛點點頭，「或許您忘了，你可是我跟李小清確定關係的見證者，無論你拿不拿我當朋友，至少在我心裡，我一直覺得我們應該是朋友的。」

「你變化很大。」若藍跳過這個話題，眼神略顯複雜地看著景小愛，「在我的記憶里，你天真爛漫，單純到美好，跟現在的你幾乎判若兩人。」

「你錯了。」景小愛揚了揚下巴，「世界會變，但我始終如一。你覺得我變了，只是你不了解我，就像你們不了解李小清一樣。」

若藍再次跳過這個話題：「你猜的沒錯。李煜是他的兒子。」

「姐！」

「沒關係，人家都找上門兒了。」若藍按住如玫的手，眼神卻一直落在景小愛身上，「我想景小姐應該知道我們的態度才對。」

「你們的態度？」景小愛略帶嘲諷地翹了翹嘴角，「你是說你們，不，是如玫小姐，瞞著李小清生下了這個孩子嗎？」

「景小姐何必這麼咄咄逼人呢？」若藍搖搖頭，「時間已經給了你答案，十年，小煜兒已經快十歲了，我們一直沒有告訴過他他爸爸是誰，也一直沒有靠近過你們的生活，難道這還不足以證明我們的態度嗎？」

「我只是很不理解，你們當初為什麼要生下這個孩子……」

「夠了！」如玫的嘴唇抿著，臉上的輪廓線條滿是冷漠的意味，「我想關於這個問題我不需要跟你解釋。」

「李小清是他的爸爸，而我是……」

「那就讓李清來問！」如玫打斷了景小愛的話，「讓他不要像個縮頭烏龜一樣躲在女人的身後！」

說著如玫笑了笑：「我可是還記得，他當初跟我告別的時候，不是挺有勇氣的嗎？

景小姐，你知道嗎？當初我問他，如果先遇到他的那個人是我，而不是你，他會選擇誰？你猜他的答案是什麼？」

景小愛的手指下意識用力握成了拳頭，面上卻一派風輕雲淡，她甚至嗤笑了一聲：「雖然這世上從來沒有如果，但是我可以告訴你，無論他先遇到的那個人是誰，他的答案永遠是我，只能是我。」

如玫眉梢一挑：「哦？你真的不想聽聽他當初的答案嗎？」

景小愛此時已經放鬆下來，她伸手做請：「我洗耳恭聽。」

「……」

面對如玫的沉默，景小愛卻沒有趁勢追擊，反而跟如玫道了聲歉：「我很抱歉，無論怎樣我都不該否定孩子存在的意義。」

「嗯？」如玫稍顯錯愕地看過去，她不明白景小愛為什麼忽然轉變了態度。

「其實這是一個巧合。」景小愛道，「我確實沒想到李煜會是李小清的孩子，所以我一時間有點兒失態，我很抱歉。」

若藍跟如玫對視了一眼，皺了皺眉：「我們沒太懂你的意思。」

「是這樣，我兒子李景跟李煜兩個小孩兒合夥在做生意，你們知道嗎？」

「做生意？」若藍跟如玫都是一頭霧水，「景小姐，您確定嗎？我們家小煜兒今年才9歲。

」

「你們可以回去問問他。」景小愛伸手揉了揉太陽穴，繼續道，「當然，現在這個問題已經不重要了。倆孩子的小打小鬧而已。我現在更關心的是你們家李煜和我們家李小清的事。」

若藍皺眉道：「他們是父子，親生……」

「姐！」如玫攔下了她的話，看著景小愛，誠懇道，「景小姐，請你相信我，我們從來都沒有要介入你們生活的意思，您也看到了，雖然小煜兒沒有爸爸，但是他有兩個媽媽，我們生活的很好。

所以，我希望你們也可以不要來打擾我們。我聽你的意思是，李清還不知道小煜兒的存在，所以我覺得……」

景小愛看出如玫的糾結，問道：「你想瞞著他？」

「嗯。」如玫點點頭，「你放心，回去之後我會看好李煜的。」

景小愛沉吟了很久，手指下意識捏著湯匙攪拌著咖啡。

如玫一直看著她，默默等著她的答案。

景小愛最終還是搖了搖頭：「我不會瞞著他的。」

如玫的心情有點兒複雜，說不清是失望還是期待：「為什麼？」

景小愛搖搖頭，沒有給她答案：「我不知道李小清知道這個消息之後的態度是什麼。不過，我覺得這是我們大人之間的糾葛，盡量不要傷害到孩子。所以我希望在此之前還是不要告訴孩子們的好。你們覺得呢？」

如玫一時間心亂如麻。

若藍握住她的手，輕輕捏了捏，看向景小愛，點頭道：「我們沒意見，不過我們希望，如果李清決定見孩子，在此之前最好能跟我們做一次溝通。」

「我會轉達。」景小愛點點頭，順勢起身，「那今天就到這裡吧，下次再見。」

若藍站起身：「再見。」

送走了景小愛，若藍看向失魂落魄的如玫，笑道：「他們父子如果真的相認，應該是一件好事兒才對。那樣小煜兒也不會再纏著我們要爸爸了。」

如玫搖搖頭，自嘲地笑了笑：「其實我聽李煜提過李景。小煜兒比較獨，平常沒有什麼朋友，能交到李景這個朋友，我是很開心的。不過，我沒想到原來他們居然會是兄弟。」

「莫想太多了。緣分這種事誰能說的准呢？」

「嗯，反正無論那個人做什麼決定，我都能接受。」如玫苦笑了一聲，「我只是沒想到，十年後重新有了交集，居然是因為孩子。」

若藍不想看到她陷入那種自憐的情緒里不能自拔，岔開話題道：「景小愛說倆孩子在合夥做生意，倆小不點兒能做什麼生意？」

「我也不清楚。」如玫搖搖頭，「小煜兒從小就跟個小大人一樣，唉……」

………

景小愛坐在車子里，在方向盤上趴了很久。

「李小清，你氣我了！」

景小愛已經捋清了思緒，她剛才之所以會失態，心裡的那股火氣並不是沖著如玫，更不是沖著李煜。

這世上能輕易擾亂她情緒的人除了倆孩子，就只有李清一個人。

她抬起頭，咬著小銀牙撥通了李清的電話。

「喂，寶寶？」

電話里傳來李清的聲音，「你要到那個李煜家長的聯繫方式了？」

景小愛深吸了口氣：「你在哪兒？」

「釣魚啊。」李清笑了一聲，「嘿，上貨了，方叔，你這運氣不錯啊！」

「這怎麼能是運氣呢？技術，技術懂不懂？」

話筒里還能聽到方圓兒的聲音。

李清跟方圓兒又鬥了兩句嘴，忽然意識到很久沒聽到景小愛說話，他看了眼手機，笑道：「寶寶，怎麼不說話？我還以為你掛了呢！」

「你現在回家。我在家等你。」

「啊？我這剛擺開架勢呢，空著手回去多難看啊，老婆，你讓我釣一會兒，等我回去給你做紅燒魚……」

「我說！回家！你聽到了沒有？」

「嗯？怎麼了這是？」李清終於意識到不對了，小心翼翼道，「誰惹你了寶寶？」

「我現在在學校，到家之前沒見到你人的話，李小清，你就死定了！」

「別啊，我現在在郊外水庫呢！我這就算現在出發也趕不及啊！」

「那我不管！你自己掂量。」

「寶寶，你到底怎麼了？怎麼發這麼大火？你跟我說，誰惹你了？是不是李小景那兔崽子？」

「你少往我兒子頭上扣黑鍋！」

李清雖然不知道自己哪裡惹到景小愛了，但是不妨礙他插科打諢：「嘿嘿，看你這話說的，那不也是我兒子嘛！幫他爹背個黑鍋怎麼了。」

「呵呵，我兒子是你兒子沒錯，但是你兒子可不一定是我兒子。」

「……什麼亂七八糟的！」李清無語道，「寶寶，你這說什麼呢？什麼叫我兒子不是你兒子？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我現在壓著火呢李小清。你趕緊給我回家你聽到沒有？」

「好好好，我回家。我現在就收拾收拾往家趕。你別生氣嘛。」

「我在家等你。你開車慢點兒，也不用太著急，注意安全。」

「嘿嘿，明白，我就知道你還是愛我……」

李清話都沒說完，看著掛斷的電話，撓了撓頭，「這到底怎麼了這是？」

「小愛的電話？」李銘義悠哉悠哉地坐在小馬紮上，拿起保溫杯喝了口茶，見狀問了一句。

「嗯。」李清點點頭，開始收拾釣具，「爸，我得先回了。」

「怎麼了？是有什麼事兒嗎？」

「我也不知道啊，電話里也沒說。不過我聽著事兒不小，我還從沒見過她這麼大的火氣。」

「那你別收拾了，直接走吧。」

「行，那我就走了。這些你到時候幫我帶回去。」李清拍了拍巴掌，「方叔，我有事兒先回了，你跟我爸擱這釣吧。」

方圓調侃道：「什麼事兒啊比釣魚還重要？」

「嗐，媳婦兒生氣了，我得趕緊回去滅火。」李清笑道，「拜拜了，我真得走了。」

「耙耳朵啊。行，那你回吧，開車慢點兒。」

「得嘞！」

「清子，要真有事兒記得給我打電話。」李銘義叮囑了一句。

「嗯，沒事兒。應該不是什麼大事兒。」

辭別了兩人，李清開車回家。

………

「寶寶？」李清探頭探腦地推開房門，輕聲喚了一聲。

景小愛正坐在樓下客廳沙發上，對著他招了招手：「過來！」

「哎，來了。」李清屁顛屁顛跑過去，在她身邊坐下，小意地給她錘著腿，問道，「寶寶，到底怎麼了？剛剛發那麼大火？」

「李小清。」景小愛眯著眼睛看他。

「哎，您說，我聽著呢。」李清心裡忐忑地不行，他能感覺到肯定是發生了什麼大事兒了。

「我可真的佩服你啊！」景小愛笑起來，對著他比了個大拇指，「你本事真大啊！」

「嗯？」李清更加忐忑了，還真是自己的事兒，他伸手抱住景小愛，乾笑道，「我能有什麼本事，我這輩子最大的成就就是娶到了你。」

「是嗎？」

「嗯，真的！」李清握著她的手湊到嘴邊親了親，苦著臉道，「寶寶，你有什麼事就直說吧，你這搞得我七上八下的，忐忑的不行。」

「我見到李煜了。」

「李煜？」李清愣了下，詫異道，「所以是李小景那兔崽子的事兒？」

「你罵誰兔崽子呢？」景小愛不樂意道，「李小清，你再罵我兒子試試？」

「……我是他爹，我還不能罵他了？」李清有點兒悻悻，但是轉而就放鬆下來，聲音都變得元氣滿滿，「合著不是我惹你生氣啊？你嚇死我了寶寶，我還以為我怎麼著了呢！」

景小愛瞪了他一眼：「就是你！」

「真是我啊？」李清懵了下，「可是我剛剛一路都在琢磨，我真沒惹你啊！」

景小愛氣得磨牙：「你知不知道李煜是誰的兒子？」

「啊？誰啊？我認識？」

「呵呵，他姓李啊，李景的李，你李小清的李！」

轟的一下李清感覺自己整個腦殼都炸開了，他瞬間聯想到了景小愛那句自己的兒子不一定是她的兒子的話。

有那麼一瞬間，李清眼前都在發黑，他緊緊握著景小愛的手，聲音都帶著點兒哀求：「寶寶，你別跟我開玩笑。」

景小愛忽然不生氣了，她捏了捏李清的手，輕聲道：「他媽媽是如玫。」

李清只覺得身上沒了力氣，他趴到景小愛的大腿上，嗓子乾的不行：「怎麼會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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