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好好活著

「走不走？」

隊員面面相覷

怎麼走，走不了啊。生命永遠是第一位。

上樓搜救的消防員也在樓頂找到了筋疲力盡的陸澤和千初。陸澤半眯著眼睛，整個身體靠在圍牆上，嘴唇乾裂的有絲絲血跡，滿臉通紅，甚至還有星星火點彈射在臉上留下的印子和傷痕。

小明拿起水槍就朝隊長身上射，降溫的同時也希望他儘快的清醒。

「班長，你沒事吧，感覺怎麼樣。」

「沒事。」

屈武龍簡單複述了一遍現場的情況和現在面對的問題，希望陸澤能給出進一步的指示。

陸澤艱難的站起身，看著灰頭土臉滿臉疲憊的隊員們，他們無不眼神堅定，他們都有著同一個信仰，堅持著同樣一份信念。

「想想你們的宣誓。安全第一。」陸澤扯著沙啞的嗓音說。

這群孩子，其實心中早有答案了，不是嗎？

彷彿夢回那個陽光明媚的春天，站在刺眼的陽光下，向全世界宣誓：

我來自於人民。是一名榮耀的消防衛士，為了社會的和諧穩定，為了人民的幸福安寧，我將牢記親人的囑託，忠誠履行責任使命，當人民群眾身遇險境，在祖國需要的危急關頭，我將義無反顧赴湯蹈火決然前行。

陸澤的一個眼神，隊員們心領神會。轉身下樓去幫忙。

30kg的液化氣，被隊員彎腰扛上肩膀，走樓梯一層一層的運送下來。

當屈武龍站起身也想去抬一罐的時候，老劉卻意外醒來拉住了他的手。

眼神里滿是祈求，救救我，不要走，不要把我丟在這裡。

眼角緩緩滑落了一顆淚珠，這麼一個堅強的男人，最後卻泣不成聲起來。

1瓶，2瓶，3瓶。。。。。站在樓下的居民和記者都為之震撼。

液化氣罐還帶著高溫，隨時都有爆炸的危險，隊友跟在後面噴水降溫，一個接著一個，好不容易才下到一樓，放置在空曠的地方上。

「放在這裡怎麼行，把人疏散開，往那邊放去。」大隊長手一指，人們立即將車開走挪出個空地來。

消防的人手不夠，人們簇擁上前，把衣服蓋在煤氣罐的柄上，用接遞的形式傳遞著，將液化氣罐傳送到安全的地方。

記者大為感動，直播時熱淚盈眶，她說：「永遠有人怕死，但也永遠有人沖在最前面。致敬，最美的逆行人！也向所有默默無聞挺身奉獻的平凡人，致以崇高的敬意。」

第30個液化罐下來，十幾名隊員已經累的筋疲力盡。

大隊長指揮人攔住他們，換了一批隊員繼續上。

整棟樓體被煙熏的焦黑，外牆開裂。時不時還有著紅色的火苗里串出來，大火又復燃了。

「阿明，報數，彙報裡面的情況。」

「是！」

阿明清點了人數，過來做著總結：「s城第一中隊，應到25人，實到23人，隊長在16樓樓頂，已經解救了1名人員。屈武龍在7樓爆炸點，以找到另一名受傷人員。初步判斷，受傷點在左肺部，人已昏迷無自主意識。需要把鋼管切斷，才可以抬出來。」

「好，上老虎鉗和液壓鉗。」

「等等，6-7-8樓的樓梯已經斷裂，不能走了，要想辦法。」

「好。」大隊長指揮著，讓他們扛了2副樓梯上去，又指揮著下屬把附近的天然氣管道的閥門都關了起來。

第二批隊員上去明顯速度就快了很多。樓道里的火勢迅速撲滅。調整好姿勢，用力剪斷鋼管的兩頭，兩個人架著肩膀也將人抬了下來。

樓頂上，滾滾濃煙嗆的池千初連咳幾聲，終於意識恢復。

許是安眠藥的藥效還沒有過，全身無力的她跌跌撞撞還是倒在圍牆旁邊。

「阿澤。咳~咳。」

陸澤轉過頭來，安慰著；「很快就好了，不要擔心。」跟著2名隊員用身體壓著高溫水槍，滋滋的水流傾瀉而下，精準落在窗外的著火點上。

池千初看著他的衣服破了，半個身子都露了出來，到處是黑色的灰，髒兮兮的，身上還帶著血。這一刻，又想到了那個十幾歲的陸澤，也是這樣為她打了一架，搶回了項鏈，全身是傷口還髒兮兮的。

時隔這麼多年，也不過是個子大了些，脾氣大了些。

她伸手取到藏在衣服里的項鏈，還是那個幼稚的鈴鐺。忍俊不禁的笑了。

「笑什麼？」陸澤摸了摸鼻子，鼻頭上還全是灰。

「阿澤。呵，呵。」她忍不住的輕笑兩聲。「你現在就像個花臉貓。」

其實，她是想說，如果這個是生命的最後一刻，感謝你找到了我，也一直呆在我身邊。

但是她也清楚的知道，現在她的阿澤，不可能讓她這樣，以這麼個方式死去。

「你也不差。」

陸澤走過來拍了拍她的腦袋，頓時感覺腦子裡的水在嗡嗡作響。拍了這一下，倒是頭更加暈了。

「我們怎麼下去？」她也不太清楚現在的局面。

甚至扶著牆腳都軟，站不起來。

「嗯。如果下不去怎麼辦？」

陸澤蹲了下來，拍了拍她身上的污漬，順帶把外套給她裹緊了。他可沒有忘記，她就穿著單薄的睡裙而已。

「下不去，那死就死咯。」

池千初沒心沒肺的笑了起來。

陸澤不客氣的捏起了她的耳朵。

「死就死咯？你就這樣想的？」

不過轉念一想，還是不要死了才好，不然平姨要傷心死。那自己就挺對不起平姨的。

「腦袋瓜在想什麼？眼睛一轉一轉的。」陸澤看著她馬上收斂的笑，懸著的心也終於放了下來。

「沒有啊。」

勉強站了起來，拿起地上的放毒面罩就要給陸澤帶上，她知道，這個剛才一定是他讓給自己帶的。他肯定想著，如果能夠活一個，那麼他會義無反顧的讓給自己。

「好好帶著，帶我出去。」

千初撫摸著他緊皺的眉頭，希望他這一刻不要想太多。

「好。」陸澤也不再執拗，將面罩帶上，然後蹲在她的身前。「我們一起出去，好好活著。」

「好。」

我們一起，好好活著。

陸澤背著她，跟著隊員下到九樓。果然，樓梯還是斷的，突出來的幾根鋼筋也搖搖欲墜。

「不行。這樣下不去。」

雖然有隊員的接應，也擺放了救生梯，但是對於已經懸空了三層的樓房來說，這個不確定的安全因素太大了。誰也無法保證這十幾米的救生梯，下樓過程中不出現問題。

「走窗口。」大隊長通過對講機傳達著命令，「安排雲梯接應。」

隊員們走到窗口，大家默契的看向了陸澤。

「班長你先走。」

「對。班長。你先走。」

「走，我們走樓梯去。」

「誰最後下樓，誰請吃一個星期的夜宵啊。」

陸澤走到窗口，望著一米開外的雲梯，哪裡還不懂這群小夥子心裡想什麼。

他將池千初放了下來，輕聲哄著。「我先跳。你不要怕，你跳過來我再接住你。」

池千初望著這9樓的高度，還是忍不住的顫抖。「太高了。」

「不要怕。相信我。」陸澤一個翻身就穩穩的站在了雲梯上。

池千初站在窗檯，白色的睡裙隨風揚起，裙上的血跡猶如多多紅梅，與灰黑的樓層形成強烈的鮮明對比。髮絲隨風涌動，帶著凌亂的美感。

這一刻，她感覺到風是自由的。生命是鮮活的，她縱身一躍，跌落在陸澤的懷裡。

她掙扎著起身，卻被陸澤摟住，按在胸口。他寬厚的手掌撫摸著千初的頭髮，輕拍著她的後背，說：「在躺一會兒。讓我抱抱你。」

底下的群眾歡呼雀躍，這場歷時三個半小時的大火。幾乎燒毀了整個大樓，復燃兩次，萬幸的是，沒有造成人員死亡。

池千初怎麼也不會想到，很久以後，記者拍下她縱身一躍的這一刻的瞬間，也成為了永久的經典，網路上到處都是這個唯美的照片，後來掛在消防紀念館里的。

成為了她這一輩子，抹不掉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