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預終
『……最後，當您讀到這封信時，登出遊戲的功能已經恢復。
忠心祝願您，在知道真相后依然享受生活，期待與您的會面，如果我還活着的話。
《靜水深流》製作人：孔雲』
如果不是遊戲在推送孔雲信件后恢復了登出功能，恐怕司君很難定位落白在遊戲中的坐標。好在經過了一個多月的破解和努力，他終於聯繫上了落白，並要求她在現實中發出聲響以確定她的位置。
在長達落白兩小時的歌聲中，司君終於通過聲波定位到了落白。她被困在一棟古舊的閣樓中，警車駛近后，隔着很遠都能聞到一股濃厚的木腥味。
在確定四處並沒任何外人後，司君隻身一人登上了關押落白的房間。
房頂是一個斜面，上面排列著三扇天窗。陽光被木製窗框隔成三段，整齊地躺在落白床邊的地板上。
落白戴着遊戲頭罩，沒戴任何面具，嬌小的身體看上去虛弱極了。聽到司君進屋的聲響后，她勉強坐了起來。
「……姐姐。」司邊說邊斷開了落白頭罩上的電源，並輕輕摘了下來，「今天太陽很好，你眼睛先閉一下。」
落白眯着眼，兩手無力地垂在床上，虛弱又急切地看着司君道：「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說。」
「姐姐。」這時司君拿出一張面具，兩手捏著上半部分，鄭重地戴到了落白的臉上，「這樣就沒事了，你變回來了，落白姐姐。」
兩秒后，落白的肌肉和體力都恢復了。她不但不再虛弱，還變回了自己最熟悉的樣子。
「真是落白的面具，你找回來了？」落白有些開心的看着自己的身體，但馬上又緊張地反問道，「為了救我，警察是不是傷了很多人？」
司君被問的有些摸不著頭腦。現在的落白不應該是終於恢復身份，激動萬分才對嗎？為什麼會擔心起別人來？
「司君，我在遊戲中讀到一封信。」落白站了起來，拉着司君焦急地道，「我們不要再傷人了，這個世界不剩幾個人了。不管是好人還是壞人，不管是擇優會還是c社，我們都不要再傷人了。」
「一封信？」司君這才恍然大悟，原來落白已經在遊戲中看完了孔雲的遺言，知道了世界的真相。難怪她不像以前那樣，沒戴面具就失魂落魄，因為她知道了面具不過是擇優會用來轉移人們志向的工具，並不是人生價值的全部。
……
同行的警車一共五輛，司君讓其餘四輛先回警局，自己則和落白坐進了隔音最好的警車，一同前往張堂的家。
路上司君一邊和落白交流掌握的信息，一邊發短訊給秦志輝道：『你趕緊把屋子和張堂都收拾一下。垃圾扔掉，地拖一下。張堂的鬍子刮掉，臉擦一下。我現在就帶落白姐姐過來。』
落白見司君悄悄發着短訊，似乎覺察到了什麼，有些忐忑地問道：「無具為什麼沒和你一起來救我？他在忙什麼？你在遊戲里說事情有點複雜，現在可以說了嗎？」
「……嗯，是……很複雜，一兩句說不清的。」司君放下手機，嘗試轉移話題道，「對了，激進會裏有一個叫雲客的特工和無具走的很近，最近我們發現他的工作手冊，查到那個在遊戲里給你資助的玩家神工，其實就是擇優會的會長h。是不是很有趣啊？把字母h橫過來，就是一個工字，真是神了。」
「嗯，所以無具是去抓h了嗎？」落白步步緊逼，她實在猜不到司君隱瞞事情的原因。
「你不要急，聽我慢慢說嘛……」司君看了眼路程，發現還要20分鐘就能到張堂家，索性拖起時間來，「落白姐姐，孔雲在信里說那個『太陽降溫任務』是地球真實歷史的重演。所以你所在的那個冰原，也是個氣泡城市嗎？」
見司君不想聊無具，落白也就沒再逼問，畢竟她們已經在去往張堂家的路上了。
此時她輕嘆一口氣，望向車窗外的街道，忽然覺得現實反而更不真實：「遊戲里，太陽被金屬板封閉后，地球就立刻變成大冰原了。孔雲說他把這一切都加速了，所以我猜，真實的歷史從地球變成大冰原，到最後世界只剩一個氣泡城市，可能要經歷好幾百年吧……」
「嗯……所以我們現在所在的氣泡城市，是當年人類為了爭奪資源互相為敵，最後唯一倖存的城市。」說到這一向樂觀的司君也嘆了口氣，問了句毫無底氣的話，「落白姐姐，你信這一切嗎？」
「我相信孔雲。」落白說，「……就是相信。」
「嘀……」司君手機發出一聲警報，屏幕上亮起了『3936』這個數字。這是氣泡城市總人口的實時數據，上個月在星雲遊戲公司時還有4134人。一個多月來，居然死了近100人。
「不到4000人了……」司君抿了抿嘴，關掉了手機屏幕。
「不能再傷人了。」落白重複着她的想法，語氣無力又絕望。
「嘀……」「嘀……」「嘀……」「嘀……」
警報聲並未停止，並開始接連響了起來。司君連忙拿起手機，隨便撥出一個電話號碼想要掩蓋警報聲。但他心裏明白，一定是有什麼地方發生中小規模的災難了。
落白沒有說話，只能痛苦地閉上眼睛。她明白司君不想讓她傷心，更明白這些數字意味着不可逆轉的死亡，就算警察現在趕赴現場也無濟於事。
「喂喂？怎麼啦？」電話響了一下就通了，對面是孔確的聲音。
「啊……噢……」司君拿起手機，用餘光偷偷瞥着落白，有些語無倫次地回道，「我在辦正事呢，你呢？」
「我還在查那個戴陸彌面具的殺手線索呀。擇優會真是人才倍出，一個比一個會躲啊。」孔確語氣有些氣憤，但說完還不忘小聲囑咐一句，「你可要注意安全啊。」
「好，你也是。」司君的臉微微一紅，掛斷電話後有些尷尬地對落白解釋道，「真陸彌在一個月前就被同心和孫隆殺害了。她們把面具給了一個殺手，可我們怎麼都查不到線索。孫隆已經被我們處決，假冒你的同心沒了他的保護，不久就被我們抓了起來。現在，落白的面具還給了你，我總算是放心了。」
「司君，我有還有很多問題想問。比如h為什麼要讓我進遊戲世界？這一個月來c社怎麼樣了？龍冰哥哥和烈馬過的還好嗎？旭鷹還在欺負奈雪嗎？」落白說着，目光又從窗外看回司君，真誠地問道，「可是，我還是最想知道無具的情況，他到底怎麼了？他的葯還有在吃嗎？」
「落白姐姐，我都會告訴你的。」司君看了眼窗外，距離張堂家還不到5分鐘了。於是他聳了聳肩，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故作輕鬆地道，「h之所以讓你長時間待在遊戲里，是想通過你了解孔雲藏秘密的方式。你比較純真，在遊戲里又什麼都不會，遇到問題一定會問他的吧。至於c社……因為當時c是和銀河一起發現孔雲信件的，所以現在c社勉強算是改邪歸正，不再做什麼面具保險和複製面具的生意了。」
說到這司君頓了頓，猶豫着要不要和落白說龍冰的事。想了想還是瞞不過去，只好輕描淡寫地說：「龍冰是第一批的后羿駕駛員，因為反抗h犧牲了。烈馬還好，現在孔確在配合他一起追查假陸彌的線索。奈雪的父親也犧牲了，她在籌備考試時，和低年級的旭鷹走的不那麼近了，反而和同桌胡嬌越來越要好。」
「看來這個月真的發生了好多好多事啊……」落白感嘆道。這時車也停了，停在了住宅小區的入口。
兩人下車后沿着窄窄的弄堂，朝張堂家的方向慢慢走着。
落白頭微微低垂，幾縷髮絲隨着踱步一前一後輕輕搖擺。腳下坑坑窪窪的石磚偶爾發出清脆的碰撞聲，反而顯得四周更靜了。
就快到了，左前方不遠處，那塊【面具，你剩一張就夠了】的廣告牌越來越近。
司君眺望着廣告牌，也忍不住感嘆道：「其實從張堂換到青焰面具，成為警察到現在，也不過才兩個月的時間。」
落白抬起頭，天上的藍天白雲美的恰到好處。若在看過孔雲的遺言前，她一定會讚歎大自然的壯麗與生活的美好。
可是現在，她竟有些不敢直視現實。
她怕直視久了，自己會長時間獃獃地出神，甚至在耳邊出現一些幻聽，
如果真是那樣，幻聽大概會是不明所以又斷斷續續的。它們像一張張殘缺的面具，沒有主人，卻堆出了世界。
『爸爸，我好累。』這大概是奈雪的聲音？
『和熟悉的少女漫步，我不必看清她的面容。』噢，這一定是銀河的聲音。
『小落白，等我回來。』……
「啊，還有件事差點忘了說。」司君突然開口說話，打斷了落白思緒，「落白姐姐之前拜託無具阻止易汝俱樂部的人偶試用，他做到了。」
張堂的家門就在眼前，敲響大門時，司君補充道：「他利用激進會總裁長的身份指使特工，用貼面膠水讓人偶喪失了更換面具的功能。所以現在，俱樂部已經完蛋了。」
「來了……」門內，是秦志輝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