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 舉目皆仇何懼哉

第002章 舉目皆仇何懼哉

鐵鍬沒有刃口,無法刺破肚皮,憤怒的鬼頭刀漢子用一隻腳猛踢秦書銘的頭,秦書銘咬緊鋼牙,頂住鐵鍬不鬆手。

這是一場體力,比到最後是耐力,終於,鬼頭刀男子體力耗盡,整個人的重量壓在鐵鍬上。

他肚皮被戳破,腸子混著血水灑得秦書銘滿身都是。

腥臭味瀰漫整個地窖,秦書銘握緊鐵鍬不鬆手,一直等到對方死透,才扔下鐵鍬,趴在一旁大嘔起來。

說也奇怪,嘔吐一陣后,發現四肢的力量恢復許多。

他重新拉起木梯,系好繩索,爬出地窖。

「哥!哥!」年幼的秦書歌見哥哥終於回來,大哭起來。

「小妹,有哥在,別怕!」秦書銘脫下自己的衣服,罩在秦書歌身上。

血泊中的婆子傳來一陣沉吟,秦書銘走過去發現她尚有一口氣在。

「來我秦家行兇,都有那些人?回答我!」秦書銘發出低沉的聲音。

「回答你,你能放我一條生路嗎?」

「不能,但我能給你個痛快!」

婆子慘然一笑說:「那你聽清楚了,這次行兇,江湖八門均有參與,聽清楚沒有,整個江湖都有參與!你想報仇嗎?那就去與整個江湖為敵吧!」

秦書銘目光一寒:「與整個江湖為敵,又有何懼?」

「舉目皆仇,大不了掀翻整個江湖!」

婆子閉目不再言語。

秦書銘讓小妹轉過頭去,撿起一把刀,割斷了婆子的氣管。

恰在此時,祠堂外面傳來腳步聲。

聲音越來越近,秦書歌小臉煞白。

而兩世為人的秦書銘努力鎮定,心思電轉,抱起小妹重新鑽入柴房,並躲進角落的乾草垛中。

「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要出聲,相信哥,會沒事的!」

秦書銘在小妹耳邊叮囑,秦書歌縮緊肩膀躲在哥哥懷中。

這時,祠堂大門打開,四名手握鬼頭刀的漢子進入院中,看到死掉的婆子,也很快順着腥臭味找到地窖里的同夥,唯獨找不到秦書銘和秦書歌。

一個漢子叫罵着朝柴房走去。

同伴拉住他道:「白痴,沒見柴門開着,人早跑了,快追!」

腳步聲消失后,秦書銘扶著小妹走出柴房。

冷風襲來,血染的祠堂顯得越發凄冷,秦書銘胸中無限悲涼。

曾經無憂無慮的少年,幾乎在一瞬間成長了。

雙親故,再無少年時。

血仇,必報!

「爹?娘?」

小妹突然大叫起來。

秦書銘急忙捂住她的嘴,順着小妹的視線看過去,原本橫陳於祠堂的十二具遺體,消失了。

無論父母的遺體如何消失,秦書銘都沒有時間仔細琢磨。

兩世為人,他擁有遠超這個年紀該有的心智。

此地不宜久留,秦書銘帶着小妹離開祠堂。

往日裏喧囂的街道,此時靜悄悄的,只有一輪殘月斜掛在樹椏上。

兄妹二人的影子被拉長,顯得冷清蕭瑟。

秦書銘握緊小妹冰冷的小手。

抬頭望蒼天,天大地大,一時間卻不知何去何從。

「少帥!」一個聲音從背後傳來。

秦書銘回頭,看到一個窄巷子的拐角旁,有人在揮手,聲音聽着有幾分耳熟。

他帶着小妹趕過去,認出是祥叔。

祥叔是秦家的車夫,體格五大三粗,平日裏沉默寡言,一年四季頭上都戴着黑皮帽子,臉和脖子遮擋起來,只露出一雙眼睛。

秦書銘年幼時貪玩,爬上祥叔的脖子去搶帽子,結果被父帥痛罵了一頓。

自打秦書銘有記憶,祥叔就在秦家,一直忠心耿耿,也從未見他摘下過帽子。

「少帥,小姐,快隨我上馬車,這裏危險!」

在祥叔的引路下,兄妹二人穿過長長的窄巷,上了馬車,祥叔也不敢吆喝,只用鞭子在馬屁股上狠狠抽兩下。

瘦馬打一個響鼻,拉着馬車離去。

後方,秦家祠堂燃起熊熊大火,火光衝天。

馬車一路飛馳,起初還算平穩,後面開始顛簸,就這樣足足急行了半個時辰,才停下來。

秦書銘抱着小妹下車,發現是一家農戶的門前。

周邊沒有鄰居,孤零零一個院子建在一片竹林旁,林中時不時有不知名的鳥叫聲傳出來。

祥叔拴好韁繩,推開門道:「少帥不用擔心,這裏是我家,暫時安全,有什麼話進屋再說!」

這是秦書銘第一次來到祥叔住處,沒料到這麼偏僻。

祥叔有一個老伴兒,還有一個兒子,他兒子的年齡和秦書銘相近,進屋后,祥叔讓祥嬸和兒子去西屋迴避,然後跪在地上大哭起來。

原來,今晚血案發生時,祥叔正好趕車回來,他親眼看到一夥歹人沖入祠堂行兇。

他感到愧疚,他認為他應該沖回祠堂與歹人拚命的,但那場面太嚇人,他的兩條腿根本不聽使喚。

「祥叔,你不用自責,這不怪你!」秦書銘說道,當時的場景,就算祥叔沖回去,也無非多一具屍體而已。

「不不不,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我知道那伙歹人的身份!」祥叔道。

「他們是什麼人?」秦書銘雙目錚亮,如同放出兩道閃電。

「雀門,老邊家的!」祥叔說到這裏,魁梧的身軀不自然地打了一個寒顫。

「雀門老邊家的?」秦書銘眉頭緊蹙。

峰麻燕雀,花蘭葛榮,這在江湖上統稱為外八門,每一門都有自己獨特的生財之道。

即便同屬一門,具體手段也不盡相同,祥叔口中雀門老邊家,秦書銘未曾聽過。

祥叔解釋說:「老邊家以江湖賣藝為生,賣藝形式並非常見的雜技、評書,而是毛孩子表演。」

秦書銘不解,毛孩子在後世專指寵物狗或者寵物貓,但祥叔口中的毛孩子,顯然不是這個意思。

祥叔繼續說:「老邊家會拐騙一些年幼的孩子,從小圈養起來,在孩子兩三歲時,用秘制的藥水燒爛他們的全身皮膚,等皮膚脫落以後,再將狗皮或者熊皮貼在孩子的身上,同時給孩子服用特殊藥物,狗皮或者熊皮就會長在孩子的身上。」

「隨着孩子長大,狗皮或者熊皮也會跟着長大,這便製成了毛孩子,這種方法的成功率極低,十不活一,十分兇險,但一旦成功,就能帶來極大收益。」

秦書銘突然想到那婆子吐出的黑水,便說給祥叔聽。

祥叔想了一下,道:「那應該就是老邊家的獨門藥水,只不過比燒蝕孩子皮膚的藥水要烈許多,小孩子皮膚一般只燒掉表層,不會損傷裏面的肌肉,更不會傷及骨骼。」

秦書歌聽到這裏,鎖著肩膀打顫,顯然被這種殘忍的方法嚇得不輕。

秦書銘問:「祥叔,你對老邊家的手段,怎麼如此清楚?」

祥叔慘然一笑,說:「少帥,小姐,你們一直好奇我為什麼裹着皮帽子,對嗎?這是我最大的秘密,不過今日遇到這種事情,我不妨告訴你們。」

說完話,祥叔解開帽子的綁帶。

從頭上摘下帽子,露出一個長滿黑毛的頭,臉上和脖子上都有長長的黑毛,看上去像狗熊一樣。

秦書銘大驚失色,小妹緊緊捂住自己的嘴巴。

祥叔道:「我兩歲的時候,被老邊家的人給拐騙,養到三歲時,被製成了熊孩兒,然後一直追隨着老邊家走江湖賣藝。」

「我的賣藝內容很簡單,先翻幾個跟頭,然後拿着一個竹籃子到圍觀的人群面前要錢,人們見到我的樣子,覺得滑稽稀奇,都會給賞錢的。」

「那段時間,我白天賣藝,晚上就會被關進籠子裏睡覺,我的吃喝拉撒也都在籠子裏。」

「喂我吃飯的人,有時候會因為心情不好而打我,但我並不覺得我有多慘,反而覺得生活就該這樣,因為我已經習慣,鐵籠子就是我的家,老邊家就是我的主人,直到後來,我遇到秦帥。」

「那時秦帥還很年輕,看完我的表演,便將我拉到一旁,問了許多問題,後來找老邊家的人問了許多問題,再後來動起手來。」

「秦帥的武功很高,把老邊家的人打得死走逃亡,我當時非常痛恨秦帥,認為他破壞了我的家,我撲到他身上去撓他咬他。」

「再後來秦帥告訴我,我是人,不是動物,秦帥還告訴我人應該怎麼生活,慢慢地我才明白,我的一切遭遇是多麼悲慘。」

「到了後來,秦帥把我帶回懷安城,讓我做秦家的馬夫,還幫我在這裏安置家,我有了妻子,也有了孩子……」

說到最後,祥叔已經滿眼淚水,聲音嗄咽。

秦書銘則在想,難怪父帥對雀門最為不恥,其行徑竟如此兇殘。

為了「製造」一個毛孩子。

不知道要殺死多少孩子!

不知要毀了多少個家庭!

祥叔重新裹好皮帽,說:「昨晚,我本應該去保護秦帥,哪怕為他去死也應該,但是……但是我看到老邊家的人,我害怕,我打心裏害怕,我的兩條腿不聽使喚,我真是沒用啊!」

祥叔攥緊拳頭,用力砸自己大腿。

秦書銘攔住他說:「祥叔,父帥的仇,我一定會報,你沒必要自責,你能冒險收留我們兄妹,已經很不容易了!」

祥叔道:「少帥,能把您胸前的平安扣送給我嗎?」

秦書銘不假思索,便解下平安扣,遞給祥叔。

祥叔將平安扣握在掌心,沒多說什麼,便出了房間。

不大工夫,聽到外屋傳來爭吵聲,還夾雜着祥嬸的哭聲,在後面便沒了聲音。

秦書歌一整晚驚嚇過度,縮在秦書銘的懷裏睡着,時不時驚厥幾下。

秦書銘透過窗戶看着墨色夜空中的星光點點,腦子裏翻江倒海,不知不覺也睡了過去。

次日清晨,祥叔準備了一桌子飯菜,還熬了地瓜粥。

吃飯時,秦書銘發現祥叔的兒子不在,便問他去哪了。

祥叔搖頭不語,祥嬸捂著嘴大哭起來。

祥叔來了脾氣,將祥嬸往裏屋拽。

秦書銘意識到不對勁兒,便問到底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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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門少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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