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約定

這日，唐懷玉來教坊司找槿英，老鴇沒給他好臉色。原來唐懷玉夜夜尋歡，日積月累，千金散盡，不免囊中羞澀。老鴇是何等人精，一眼就看出唐懷玉銀兩漸虧，撐不住許多時日，自然也沒了先前的諂媚姿態。唐懷玉卻不管恁多，直直衝入槿英房間。槿英正坐在案前，一副冷淡的樣子。唐懷玉早已明白，槿英攬不到客的緣由，並非她是啞巴，更多的是她這冰冷待人的涼薄性子。但唐懷玉知道槿英心裡是喜歡自己的，只是不好表現罷了。

槿英拿出一塊白布，上以娟秀的字跡寫著：「千金一擲，傷己家業；流戀煙柳，傷己精氣；績學荒疏，傷己光陰。君今染世士習氣，自傷至此，為父命何？為君命何？請歸乎，勿復言！」唐懷玉又羞又惱，但念及槿英對自己關心至此，還是留了一夜。

翌日唐懷玉沒有再去教坊司，他也確實沒錢了。

此後三日，唐懷玉輾轉反側。他失眠了三日，也思索了三日。最後，他在第三日的夜裡做出一個大膽的決定——他要為槿英贖身，娶她進門。

清晨，唐懷玉來到教坊司尋著老鴇，問為槿英贖身要多少錢財。老鴇驚詫，裝了個糊塗想矇混過去，但唐懷玉不停追問，老鴇惱了，甩手打發他道：「咱是個**，不是人牙子，不聲不吭把姑娘兒變賣出去，像什麼話？唐公子也莫纏著我，您有心替槿英贖身子，也得先問問人家的願意不是？」唐懷玉見老鴇鬆了口風，火急火燎地去找槿英。來到槿英門前時，正撞見一位肥胖的公子撇著嘴出來，睨了他一眼。唐懷玉心內騰起一股怒火，更堅定了救槿英於水火的決心。

槿英聞言，輕蹙蛾眉，搖搖頭。示意婢女萍兒取來筆墨，寫下二字：「不可。」唐懷玉卻握住美人柔荑：「槿英，許是那**教你回絕於我。不必擔心，我會救你脫此風塵之地。你我長相廝守，定能成全一段佳話。」

唐懷玉分明看見，在槿英明亮的眼中，氤氳著無限柔情。他為之振奮，返身去尋老鴇，說槿英已然答應。老鴇自知拗他不過，剛巧前位客人向她抱怨了槿英一番。老鴇心說反正是個賠錢貨，天天只知彈琴養花，與其生養著她，白虧了我的脂粉錢，還不如一攬子賣了去，最後敲這傻主顧一筆。她眼珠子一轉，笑呵呵道：「既如此，咱也不好棒打鴛鴦。唐公子，按例，贖身的價錢一律算是一千三百金，諒您也是老主顧……這樣，您若能付與一千金，槿英就隨您而去，我自買一個粉頭代替，您意下如何？」「一千金？」唐懷玉有些躊躇，僅憑自己之力，一時間想募得一千金，有些難辦。老鴇激他：「我當唐公子多大能耐，原是拿咱尋開心來了。公子請回吧，莫誤了槿英接客。」唐懷玉一咬牙：「一言為定。」

日來月往，此後半年，再未見唐懷玉身影。老鴇只當他籌不到錢，無顏面見槿英，啐了句「窮酸鬼」，也就不再惦記此事。槿英依然恩客寥寥，一幅寵辱不驚的樣子。每次見她擺弄花草，老鴇就厭煩，恨不得一把火燒了去。但即便再不喜歡，也得承認那些花兒甚是好看，客人見了也都讚不絕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