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山抹微雲，天連衰草，蘇染夢空回首，燈火己黃昏。煙靄紛紛，斜陽外，寒鴉數點，流水繞孤村……

她有些冷，蹣跚著腳步，雲白的繡鞋踩在落了滿地枝葉上。時不時有清風拂過，吹得竹海沙沙作響，聲音雖是不大，但在這寂靜、空無一人的蒼茫日暮里卻顯得格外突兀。那鋪了一地的裙擺摩挲著，伴隨著零亂的腳步，愈發將這寂寥無人的竹海襯得陰森鬼魅。

涼意一點一點滲進她的心裡，她四下看了看，在夕陽逐漸變得如血的蒼茫里，除了滿地枯葉和上面正搖曳著的竹影。其他什麼都沒有，更別說人了。有風的咱咽在她耳際拂過，她心中一怵，不自覺地攏了攏梨棠衣襟。

這是哪裡?

她分明記得自己焚上一爐香后就在房中入了眠，甚至此刻鼻端還盈繞著檀香味。為何醒來后卻在這麼個鬼地方?

大風襲來，幾片青竹葉突然向她飄飛而來，打斷了她的思緒。她下意識地用手擋住只覺一陣疼，放下手時，竹葉劃過的地方竟然滲出了鮮血，落在滿地枯葉上。然後，碎了……

蘇染夢深知這並非夢境，便又往前走了走。突然，她所身處的竹海轉瞬不見。還未待她想個明白，她卻又看到了另一番景象。

晨曦至。

被春色浸染過的山崖上，是桃花灼灼，滿目自在飛花。

一位一襲白衣女子的站在山崖之巔，墨發流雲般傾瀉而下，散落腰際，隨風漫卷，只留背影。有一種說不出的冷寂孤傲。

「你是誰？」蘇染夢見到有人，認為自己有幸遇到了救星，想來極為難得，就情不自禁地走了過去。

明明離那白衣女子還有一段距離，不短的一段距離，可蘇染夢卻突然覺得有痛意在一點點吞噬自己，那樣清晰的痛感。額間突現的銀白流月痕也在隱隱作痛，有白色的光迸出，凌厲如劍，像是想將她從中間活活劈開。

痛！

刺骨的痛！

蘇染夢呼吸變得急促，踉蹌在地，恍惚間。她竟莫名其妙地己至白衣女子身畔。

那白衣女子戴著面紗，蘇染夢無法看清她的面容。

只見那白衣女子抬起手，似乎是施了法術。

隨後，蘇染夢直墜山崖……

山崖極高。下方是雲霧繚繞的瀑布。蘇染夢身在煙中霧裡，衣袖隨風飄蕩，她閉上眼，額間的流月痕隱去后便暈了過去：難道我的一生就要這般草草結束了嗎?

不知過了多久。這時，恍惚間有冷清而又不失溫潤的男音傳來。那聲音如此縹緲熟悉，像是從天際傳來，穿過風，穿過雲。

他喚:「染夢，染夢。」

那輕聲中似乎夾雜著一聲聲嘆息，是溫柔與無奈，輕輕的，轉眼便消逝在風中。

蘇染夢雖然不記得那熟悉的聲音是誰，卻有兩行淚滑落，突然莫名其妙地難過起來。

那冷清而又不失溫潤的聲音在她心中撕扯著，一下一下，直至血肉模糊，冷風吹過，生生地疼。

蘇染夢半倚靠在白玉蘭樹樹下，艱難地睜開眼，百思不得其解：「我怎麼，哭了？」

「你是誰？」

白玉蘭花隨風輾轉，宛若凈化后的聖潔飄雪。揚揚洒洒。

月臨清踏著徐徐微風，漫步而來。

白衣勝雪，衣袂翩然。

長身玉立，孤冷出塵。

湛藍的天空，挺拔的碧樹，花瓣洋洋洒洒如飄雪，飛鳥愉悅的天空盤旋……

可他一出場，天地日月光華匯聚於他一身，所有的一切黯然失色，凋零枯萎，只有他是整個天地的中心。

只見他蹲下身，月色廣袖層層疊疊落於地面……

「我是你師父，月臨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