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談判

鹿騎兵的衝擊給部落的開拓者帶來了24人死亡，和超過死亡人數三倍的傷員。

但是渡海依舊在繼續。

逃兵與俘虜都被綁了起來，掛在樹上吊著，任何對他們有心懷不滿的族人都能拿鞭子抽他們。

海對岸的物資已經全運過來了，離島上岸的野人並沒有回頭的意思。

「還要再打一場！」

白嵐盯著靜謐的森林說道，「他們還想再打一場！」

泰警惕地觀察著對面。

此次遷徙族長帶走的都是部落最能打的男人，最漂亮的女人和最聰明的青年，隨著海對岸的物資和族人全部渡海后，人口和物資都得到了補充，他們也能再打一場。

痴坐在狗祖宗的籠子上，有些無奈地說，「要是在山火爆發前族長就遷徙就好了，那時候族裡有3000人！」

磨著箭矢的曜抬頭說道，「沒有用，那些野人都是來騙吃蹭喝的，沒個三五年，就算族長也使喚不動他們，白嵐部的家底是老氏族，願意跟族長走的，還是老氏族！」

「我們要是真的能找到適合部族生存的地方，無論是窮奇部和西猯部，都搶著要來！」

白嵐做了一個禁聲的手勢。

坐在地上休息的族人立刻精神起來，組成了陣型，挖陷馬坑的小夥子們也爬了出來，躲到樹林里。

森林中，出現了一隻白鹿。

它昂著頭，高高地看著。

隨後，估計是整個森林之子的部族老幼全部走了出來，看樣子，有三百多人。

詭異的是，野人們沒有害怕，反而眼底出現了一絲躍躍欲試——殺戮，是鐫刻在原始人基因里的本能。

森林之子的隊伍中讓開，一位異人被推了出來。

他瘸著一條腿跌跌撞撞地往野人這邊跑，嘴裡在高喊著什麼。

弓箭手們瞄準了他的頭和胸，只等一聲命令，立刻發箭就能將他穿成馬蜂窩。

弓箭手手中緊張的弓很快就鬆了下來。

三百米的距離，他們已經看清楚了來人身上穿著是白嵐部獨有的灰狼皮。

「族長，是白嵐部的人！」

軍陣也讓開，族長走了出來，掀開了那塊破損的狼皮，露出了小野人涕泗橫流的臉。

「族長，我回來晚了！」

白嵐擁抱了他，「回來就好！」

小野人擦去了眼淚，平復了一下情緒說道，「族長，我們要回去，回龍石島上去，我們不是他們的對手！大山以北的土地，森林之子已經完全佔據了，野人想要奪得這片土地，軍隊要擴大十倍！」

這片浩瀚的土地已經完全佔據了么，那麼，野人想要在這場戰爭中取得優勢，十倍軍隊可不夠，還要在十倍的基礎上再擴大十倍，才有染指的希望。

族長搖了搖頭，「這就是他們放你回來的目的？告訴我們，回去吧，你們打不贏這場戰爭！」

「不是，族長，我不是白嵐部的叛徒。鹿族的族長『古莫*神羽*斯巴達克』想要和您談一談，斯巴達克想要知道他們要付出多大的代價族長才肯離開鹿族的土地！」

首領們面面相覷。

他們在重新估算兩次交戰給敵人的部落造成了多大的損傷。

白嵐安靜地思考了一下，做出了決定，「可以談！」

小人鼓起勇氣，脫下了身上的舊狼皮，放在白嵐的手上，「如果我回不來了，這裡面有白嵐部需要的東西！」

白嵐愕然，小人已經瘸著腿向著鹿族一瘸一拐地走了過去。

鹿族那邊很快就有了反應。

白鹿重新出現，一個全白的鹿人牽著它，一直走到白嵐部兵陣前50米處。

已經是箭矢攻擊的有效範圍了。

白色的頭髮，白色的眉毛，藍色的眼瞳和白色的小角。

這是一隻雌鹿。

野人們在竊竊私語，驚嘆於世間還有如此精緻的東西。

白嵐的眼睛也被晃了一下，感覺自己『君子坦蛋蛋』地站在一個雌性動物面前是不是不太禮貌，於是將身上的虎皮摘了下來，做了一件『齊腰小短裙』，然後又吐了口口水理了理自己剛長出來的頭髮，最後，拿著痴的皮毛狠狠地擦了一把臉才走了出去。

白嵐走出來時，她求助地看了一眼跟在他身邊的小野人，這個動作不是一個成熟的政治家該有的舉動，白嵐立刻警覺地抓住了腰間的武器，他懷疑這個傢伙是假冒的族長。

本著禮貌，也不管她能否聽懂，白嵐低下頭，微微欠身，「尊貴的斯巴達克主人，我是白嵐部的族長，白嵐！」

只是他的手，卻放在背後，一有異動，他會毫不猶豫地殺掉任何敢威脅他生命的對象。

在確認此人就是野人的族長時，又見到這個半大的青年野人似乎比較禮貌，白色的雌鹿也十分有禮貌的回禮，用怯生生地語氣回答道，「尊敬的白嵐部主人，我是古莫*神羽*斯巴達克的女兒，我懇求您，放過我的父親，放過我的族人……」

居然會，人類的語言。

白嵐心裡五味雜陳，這說明他的敵人，被稱為森林之子的傢伙們，具有高度發達的腦前葉，他們的的確確是一個全新的文明種族。

與那些殘暴的代表著負面情緒的只會嗷嗷叫的豬人們完全不同。

「你是說——那些！」

倒吊在樹上的鹿人奮力地昂起頭，歇斯底里地想要掙開身上的樹藤，喉嚨里發出野獸般的哀鳴。

白嵐摸了摸自己依舊在隱隱作痛的胸，心中舒坦了很多，原來是鹿人的族長啊，那麼失敗就不丟人。

他本來想獅子大開口，狠狠地訛上這些鹿人一筆，又想到野人長遠的未來，終於摁捺下了饕餮般的胃口。

他對著族人一招手，「給他口水喝！」

見到老爹能喝上水了，雌鹿感覺有了希望。

「只要能換回我的父親和族人，神羽部除了土地和尊嚴，什麼都可以交換……」

白嵐輕蔑地笑了笑，這傻白甜，真以為自己說的算話呢？

還土地和尊嚴。

尊嚴和土地都在大炮的射程範圍之類，你想要，那過來搶啊！

他指著那個倒吊著，被族人當成沙包的頭角崢嶸的雄鹿，對著這頭白鹿說道，「你父親可以回去，你代替他留下來，我，以你為籌碼，和你的父親談！」

骨刀砍在樹藤上，頭角崢嶸的雄鹿掉了下來，族人一直押著他走到鹿人的對面，才砍斷束縛手腳的繩索。

而，他的女兒，自然就被留在了野人部落。

古莫搞不明白，與野獸無異的野人是怎麼了，短短一段時間內，從樹梢上猩猩一樣的動物變成了一種他完全不認識的東西。

只是想到部落的危機還沒有解除，鹿人的族長只是緊喝了幾口水，就不顧滿身的傷痕做回自己的族長去談判。

敗軍之將是沒有定規則的資格的，他隻身一人來到野人的陣營。

他的女兒站在一邊，那個瘸腿的野人看樣子已經完全回歸了隊伍，女兒給部族換來了談判的機會，代價卻是交出了所有的主動權。

白嵐與雌鹿相談甚歡，單純的雌鹿人沒注意到父親已經越發鐵青的臉色。

哪裡是交談啊，漫不經心的談話實際上處處是圈套，交流中神羽部甚至整個鹿人部族的底細都通過女兒的口說了出來。

白嵐終於停止了擼他的旺財，眯起眼睛打量著已經完全處於被動的鹿人族長。

「白嵐部可以與鹿人部落達成休戰，所有被俘虜的鹿人族人都可以回去，但是休戰不是沒有代價的，所有的鹿人都可以回去，除了她！」

鹿人族的族長臉色鐵青地咒罵，雌鹿將他的話翻譯給白嵐聽。

「不不不，你們鹿人族有十九個大部落沒錯，加上來不少於6萬人也沒錯，可是，你使喚不動他們！」

「白嵐部不是整個森林之子的對手，但是，滅亡一個神羽部，不在話下！」

「青州沒有一寸森林和土地屬於野人，我們被神安排在這片土地繁衍生息，哪怕是拼著滅族的命運，我們也要守住每一寸土地！」

「你們出生在野人島上，也是神的旨意，你們離開島嶼，就是背離了神的旨意！」

白嵐笑了笑，「白嵐部信的神和你們不一樣，我們的神就是神，人就是人。白嵐部的族人沒有蠢到向天上那個非我族類的東西乞求什麼，自然，白嵐部的族人做任何決定都不必顧及他的心情，沒有什麼違背不違背的，我們順遂自己的心意而活……」

當飛霖*神羽*斯巴達克將白嵐的話原封不動地轉達給她的父親時，這頭高大的雄鹿眼睛里出現了濃烈的驚詫，他再次請求女兒重新說一遍白嵐的話，才最終確信了自己的耳朵沒有出問題。

「野人的部落，出了一個什麼樣的怪物啊！」

他必須革新自己的眼光從新認識這個與眾不同的部落。

此刻，他才感覺自己在這個野人面前幼稚的像個孩童，他也明白了自己的部族是在和什麼樣的怪物作戰。

他承認了自己的失敗，哪怕他的部族再壯大一倍，他也絕對沒有打贏白嵐部的可能。

「神羽部究竟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才能讓白嵐部的軍隊離開鹿人的森林和土地……」

「白嵐部對青州的土地沒有興趣，我們要去更遠的地方！」

「更遠的地方？」

「沿著滋養你們的大河一路向上，到鹿人們到不了的地方！」

「雪原上有夸父，你的族人身上的皮毛抵抗不了雪原上的寒風，那裡是鹿人都不能生活的地方，你們還是要回到青州的土地！」

「我們要翻過雪山！翻過雪山之後，才是我們的理想國！」

翻過雪山。

這樣的壯舉震撼了這頭雄鹿，就靠著這幾百人，這樣簡陋的裝備，走上萬里路，都不敢說這是勇敢了，這分明是瘋狂。

「與你們衝突，在我的意料之外也在我的意料之中，白嵐部不希望多一個敵人，白嵐部也不奢望多一個朋友！」

「我們需要向青州的主人借一條路，你們不給，我們就只能打過去！」

「你將我們稱呼為青州的主人，那你們就承認自己是客人，此話當真？」

白嵐哈哈大笑，「我的族人都知道我們此行的目的，這可說不得假！」

「把我的族人都放了，我就擔保你們在青州的土地上沒有阻礙！」

「有一個條件！」

「我的族人會陸續從龍石島遷徙，你可以不保證你對他們做什麼幫助，但是，你神羽部，絕對不能對他們惡意迫害！」

「至於，你的女兒，離開鹿人的領地后自然會還給你！」

「我相信白嵐族長是個守信的人！」

「我對神發過誓，大概是不能反悔的那種！」

「哈哈哈！」

野人們都在撓頭，他們想不明白，剛才還在打生打死的兩個部族，談了一會話后就親密地彷彿是朋友。

古莫*神羽*斯巴達克回到部落後，他們族中的長老都圍了過來。

「要割多少地？」

「要賠多少糧食？」

「要送出去多少女人？」

……

古莫搖了搖頭，「族人都被放回了，他們沒想和我們打戰！」

長老們大喜，「那他們要回去了？」

古莫又搖了搖頭，詢問道，「雪原真的可以翻越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