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三十一章 初遇
店小二則笑嘻嘻的站在門口，殷勤道：「客官，快進去吧，這裏可是石平鎮最好的客棧了。」
上官暄則彷彿中了邪一般立在門口，許久，方才怏怏的走了進去。
此時已是中午時分，吃飯的人極少，十多張桌子，只有牆角邊坐了四個商賈打扮的人，四人低聲說着話，冷夢刀進來，卻仿未看到一般。
掌柜的則低着頭，算著帳。
冷夢刀隨意看了一眼，方才在靠窗的一張桌子邊坐了下來。
上官暄緩緩走到桌旁坐下，一臉垂頭喪氣道：「叔叔，難道我們就到這裏？」
冷夢刀一愣，緩緩點了點頭道：「怎麼了？」
上官暄喃喃道：「難道我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吃飯。」
冷夢刀無奈，也只得點了點頭。
上官暄見冷夢刀點頭，竟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大失所望道：「沒前途。」那說話與嘆氣的聲音，哪像是七八歲的小孩童，簡直就是一個十足的老江湖。
冷夢刀直被弄得哭笑不得，當下一本正經道：「那依你之見，我們第一件事不是吃飯，那該幹什麼？」
上官暄沉吟了一下，方才一字一句道：「劫富濟貧。」
冷夢刀直被驚得目瞪口呆，愣了半晌方才道：「為什麼？」
上官暄正色道：「我常聽大人說，萬事開頭難，所以第一件事極為重要，我們要做大俠，開始當然要做一件轟轟烈烈的大事，我常聽人說，那些地主惡霸仗着家裏有錢，就不把窮人當人，不僅要幫他們幹活，而且還不給飯吃，生病了也不管，連那些自生自滅的野草都不如，叔叔，你不覺得我們不應該吃飯，而是劫富濟貧嗎？」
刀直聽得連皺眉頭，還未來得及答話，突聽外面傳來一陣銀鈴般的大笑，同時，從外面緩緩步進一個小女孩。
小女孩年紀約在十一二歲左右，一身華貴的衣服極為合身，膚如凝脂，眉如柳葉，眼若秋水，雖長得粉雕玉琢，卻是英氣逼人。
那小女孩一進來，驟見說話之人竟是一個七八歲的小姑娘，先是一愣，但隨即忍不住捧腹大笑道：「我還以為是什麼大人物在此高談闊論，自吹自擂，原來不過是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黃毛丫頭。」
上官暄被那小女孩一笑，直氣得面色鐵青，怒道：「你說誰是黃毛丫頭？」
那小女孩故作疑惑，故意在客棧裏面四下掃了一遍，最後方才將其定格在上官暄身上，笑盈盈道：「這裏又無其他小孩，當然是說你了。」
上官暄的臉色漸漸由鐵青轉為煞白，冷笑道：「我是黃毛丫頭，我高談闊論，自吹自擂，但總好過黃臉婆在那大呼小叫，毫無教養的好。」
那小女孩從小錦衣玉食，哪受過這點閑氣，當下咬牙切齒道：「你敢罵我是黃臉婆，無教養，好啊，今天若不教訓教訓你，你還真以為我是第一天入江湖，好欺負是不是。」
上官暄眼見其凶神惡煞的樣子，心裏也有些怕，但見冷夢刀就在身邊，膽氣也隨之壯了許多，當下眼珠一轉，急中生智道：「你說你是老江湖，那我問你，你知道如何點菜嗎？」
那小女孩聽人誇她是老江湖，當下臉露得色，大笑道：「這還不簡單。」當下在旁邊的桌上坐下，學着江湖人的口吻，老氣橫秋道：「小二，給我一壺酒，再切三斤熟牛肉。」
上官暄『哦』了一聲道：「那你知道江湖人為什麼都要喝酒呢？」
那小女孩得意道：「喝酒豪氣。」
上官暄點了點頭道：「也就是壯膽唄，那為什麼要吃牛肉？不吃雞肉，豬肉，鴨肉，魚肉……」
一下倒把那小女孩給問住了，皺眉道：「看你這樣子，難不成你知道。」
官暄點了點頭，一本正經道：「不僅因為這牛肉有豐富的營養價值，更重要的是：牛肉吃了更為牛氣衝天。」
那小女孩皺了皺眉，一時間沒有明白過來，沉吟了一下，頓時恍然大悟。「砰」，一拍桌子，厲聲道：「好啊，敢情你在消遣我。」
上官暄卻是不理，反而大聲道：「小二，給我來兩壺酒，再切六斤熟牛肉。」
那店小二剛才把那小女孩的菜放到桌上，繼而一聽，奇道：「客官，這可不是小個小氣，這麼多菜，你吃得完嗎？」
上官暄笑道：「有人點了一壺酒，三斤熟牛肉，便說自己是老江湖，那我點的菜是她的兩倍，那我豈不就是老老江湖了。」
這一答案一出，在場眾人立時哄堂大笑。
那小女孩直被氣得渾身發抖，怒喝道：「只會耍嘴皮功夫，算什麼英雄好漢，有本事，咱們手底下見真章。」
上官暄卻搖頭晃腦道：「上好禮，則民莫敢不敬；上好義，則民莫敢不服；上好信，則民莫敢不用情。」此話出自《論語》，意思是君子在上位，只要能好禮，民眾便莫敢不敬。只要能好義，民眾便莫敢不服。能好信，民眾便莫敢不用他們的真心和實情來對上，上官暄用此話是譏笑那小女孩不懂禮儀，只知動武。
那小女孩對漢語不甚了解，聽了這句話，只覺如墮雲里霧裏，莫名其妙，冷笑道：「如此膽小，也敢說劫富濟貧，我勸你還是趕快回家才好，免得到時丟人事小，丟命事大。」
上官暄也不生氣，反而笑道：「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
冷夢刀心中不由一凜：「雖只簡單的幾句話，上官暄頓時由劣勢轉為主動，其言詞雖不犀利，但卻環環相扣，一步步將那小女孩引入套中，這份計謀，實比一大人還可怕，古人云：『古之欲明明德於天下姐先治其國。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欲齊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奇心者先誠其意。欲誠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後知至。知至而後意誠。意誠而後心正。心正而後身修。身修而後家齊。家齊而後國治。國治而後天下平』。上官暄自小便如此聰明，長大后，若其心不正，那不僅為害整個江湖，甚至整個天下，想至此處，不由背心處已然出了一身冷汗，心裏暗暗決定，一定要身體力行，將其引之正道。」
那小女孩雖是漢文不甚熟悉，可這幾句話卻聽白了，當下一聲斷喝，厲聲道：「好個牙尖嘴利得黃毛丫頭，你敢與我一戰否？」
上官暄見對方明晃晃的挑戰，也被激起了心中的傲氣，又見對方只十一二歲，能有什麼本事，七八歲的小孩哪知道什麼叫危險，當下便從桌子旁站了起來。
冷夢刀一見那小女孩步伐輕盈，目光鎮定，雖是發怒，但全身卻無半點輕飄浮澡之氣，顯是練過上乘武功，小暄從未練過武功，如何能是其對手，當下臉色一沉，冷聲道：「小暄，豈能好勇鬥狠。」
上官暄一驚，回頭正碰上冷夢刀冷冽的眼神，不由心頭一寒，剛到嘴邊的話又生生咽了下去，乖乖的坐回桌旁，低聲道：「對不起，叔叔，我錯了。」
冷夢刀也沒再說話，自斟了一杯酒，一飲而盡。
那小女孩一見上官暄不敢發作，當下更為得意，冷笑道：「說我沒家教，原來真有人沒家教，這麼小便跟叔叔闖蕩江湖，難怪不知東西南北，天高地厚。」
上官暄全身一顫，眼淚已在眼中打滾，她低着頭，強忍着淚水，生怕別人看出來。
冷夢刀手中的酒杯在空中一頓，忽然扭頭直盯着那個小女孩，一字一句道：「童言雖是無忌，但言多必失，依言會要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