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他沒死

隆冬時分，崇華城逢上了百年來最冷的冬天。

大雪雖已停住，但刺骨的寒風眼下颳得正歡。

街上僅剩些許神色匆匆的行人，道路兩旁的枯枝上幾隻寒鴉駐足。

孤~寡~孤~寡~

楊沖伸手緊了緊衣服，又將頭上的斗笠按低了些，儘可能的抵禦這無孔不入的寒風。

「這老乞丐真是折騰人，大冷天的還讓我出來買酒買肉。」

楊沖從懷中摸出一個酒葫蘆，報復性的仰頭就要大口飲下，但途中他似是想起什麼，止住了動作。

「罷了，老傢伙酒癮大，不給他多留點的話，到時候又得發酒癮罵人了。」

楊沖放平了酒葫蘆，只喝了一小口。

隨著這一小口烈酒滾入腹中，強烈的刺激感很快就在身體中製造出一股暖意。

楊沖精神一振，腳步加快下很快便出了城。

直到遠離了崇華城約有十里地，楊沖開始聽到一聲聲吶喊隱隱約約的自風聲中傳來。

天已經極冷，此時城郊處卻匯聚著大量的人，眾人喧嘩間氣氛極為的熱鬧。

楊沖走上前，不動神色的站在人群外圍，憑藉身材高大的優勢，依舊是能夠看見人群中心的情況。

只見人群中心立起了一方擂台，陸續有人在上面攻擂。

那守擂的擂主看上去身材高大，渾身肌肉虯結，伴隨著胸膛起伏間的一呼一吸間都綿長、有力。

很快就有接連三位挑戰者敗在了他的手下。

見比賽實在是沒什麼懸念，楊沖興緻缺缺的就要離開。

只見到這時一個人影嗖的一下就躍空而起。

在人群的嘩然聲中，那人穩穩噹噹的落在了擂台上，與那擂主對立。

這人身材並不算高大，但勝在精壯，整個人站在擂台之上，猶如一顆不倒青松。

那人露出一雙與尋常武者不同的白潤手掌，低喝道：

「碎玉幫段虎，前來攻擂。」

當那擂主聽到碎玉幫這三個字的時候，臉色明顯變得不善了起來。

「新鋒幫孫勝，接受挑戰！」

場上的氣氛突然就變得凝結起來，圍觀的眾人偶然看向那擂台上兩人的目光時，心中都不由得生起一股寒意。

如此情況，讓的不少人開始低語，討論這次比武的最終走向。

見場上兩人的氣勢，楊沖點了點頭，這才來了興緻。

楊沖折回身子擠進人群之中，暗中運轉氣力，發出的洪亮聲音甚至蓋過了人群討論的喧鬧聲，穩穩噹噹的落在了眾人耳中。

「來來來，開庄了，買新鋒幫孫勝贏一賠二，買碎玉幫段虎二賠一，下注時間只限一柱香，要的趕緊下注了。」

眾人正覺得看打鬥卻沒什麼彩頭，總歸是少了幾分刺激感。

眼下見楊沖一開庄都紛紛起了興緻，很快便涌了過來。

「我買十兩孫勝贏！」

「我買五兩孫勝贏！」

「我買五兩孫勝贏！」

「我買二十兩孫勝贏！」

「我買十五兩孫勝贏！」

很快，楊沖便成了人群視線的另一個焦點。

不過眾人看向楊沖的目光中，多是一副看地主家的傻兒子的眼神。

最後，有一名黃臉漢子忍不住出言道：

「小兄弟，你是剛來吧？你可能不知道，這孫勝可是已經連勝好幾局了，勢頭正猛。段虎年紀輕輕，經驗不足，肯定不會是他的對手的。」

說完這話，那黃臉漢子也從懷中取出一兩銀子，咬了咬牙，似乎是下了很大的決定，最終也將銀子塞到了楊沖手中。

「提醒歸提醒，但有錢不賺王八蛋，我也買孫勝贏！」

「有這回事？」楊沖被驚的後退半步，語氣中彷彿充滿了不可置信。

「我的確是剛到，來的時候我只看那自稱段虎的，嗖的一下就飛上台，想來實力很強，這才打算開庄的。」

楊沖的聲音中充滿了不解，只是其臉上的神情是什麼樣子，由於藏在斗笠之下，卻沒有任何人知道。

眾人嬉笑間都安慰他道，「小兄弟別擔心，段虎可是碎玉幫段堂主的小侄兒，也算是練武奇才，自幼便少有敗績，這勝負嘛，其實也不好說。

對了，我們哥幾個合夥，也買五兩孫勝！」

如此結果讓楊沖重重嘆了口氣，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

楊沖只能默默接過那人遞過來的銀子，塞進備好的袋子中，心道就暫時替他們保管億下下。

而就在此時，隨著裁判的聲音驚雷般傳來，「第六場，碎玉幫段虎，挑戰擂主新鋒幫孫勝，決鬥開始！」

所有人的目光又重新回到了擂台上。

場上段虎、孫勝都深知穩字要義，兩人都並未直接出手。

腳步騰挪之間，二人目光都放在對手身上，等待著機會的出現。

此時擂台上的情況如同兩頭猛獸在周旋，只要任何一方露出破綻，就要被另一方撕得粉碎。

在一開始，所有人都還緊繃著心弦，生怕一眨眼勝負就要分出。

然而兩人就這麼轉了接近半柱香的功夫，依舊沒有人率先出手。

時間一久，場外的圍觀眾人卻是等不及了，他們可還等著贏了錢，去找喜歡的妹子們促膝夜談，深入的進行情感交流呢，可以說是早就等不及了。

有人不耐煩的催促道，「你們兩個到底還打不打，要我說，哪怕是崇華城磨坊里的驢，都不敢像你們這樣轉這麼久。」

此話一出，那在場上的段虎察覺到了這嘲諷的話語，目光冷不丁的匆匆掃了一下那說話者。

這邊段虎剛一分神，孫勝便銳利的捕捉到了這一機會，只見他縱身向前，瞬息間接連幾招使出，拳腳齊出之下攻勢如暴雨一般連綿不絕。

段虎由於落了後手，失去了先機，一直都只能採取被動防守的姿態，根本無法出手進攻，所幸憑藉靈活的身手，倒並未直接落敗。

兩人身形開始在場內不斷移動，一追一躲。不過任誰都知道佔了先機的孫勝，勝算更大上一些。

見此，楊沖撫掌嘆道，「唉，半柱香的下注時間怎麼還沒過，這次真是要血本無歸了。」

此言一出，已經全身心關注擂台打鬥的眾人如夢方醒。

「小兄弟，我再追加五兩妹子，啊不，是五兩銀子！」

「我也要加註十兩！」

「俺也一樣！」

這樣一來，楊沖語氣那叫一個沮喪，他默默的從懷中取出另一個更大的麻袋，將所有的銀子悉數裝了進去。

見銀子越來越多，楊沖抱拳請求道，「小子初來乍到，還請各位對我手下留情，你們這陣勢，我看家底都要賠光啦。」

眾人哄然大笑。

許多人開始面露痴色，想著如何用這翻了倍的本錢，喝點花酒，搞點顏色。一時之間可謂是喜樂融融，空氣中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這時候，場上的決鬥不知何時也將到了決勝階段，段虎已被逼近擂台邊界，而孫勝一招凌厲剛猛的沖拳正滾滾襲去。

這一招氣勢洶洶，直衝面門，孫勝臉上已露出得意的笑容。

這擂主，他孫勝當定了，誰都攔不住！

面對這一擊，段虎又是怯懦式的後退半步，眼看就要落下擂台。

「好！」

台下，已經有人為孫勝喝彩，彷彿已經看到白花花的銀子在向自己招手

然而就在此時，段虎卻是巧然一個踉蹌般的前摔，頃刻閃過這一擊。

孫勝這一拳砸在擂台邊界的木樁上，將那樁子直接打斷。

緊接著，眾人只看到段虎穩住身影之後，整個人如花豹一般竄到了孫勝背面，高舉的右掌變成如碧玉般的晶瑩綠翠，且隱有光芒在那手掌之上流轉。

「是碎玉掌中的化筋斷骨！」有常與碎玉幫打交道的人辨別出了這一招。

這一招段虎一反先前閃避的常態，招式可謂是力大勢沉，精準的拍在孫勝後背心上。

緊接著，劈啪的骨裂聲自孫勝身體之中沉悶的傳出，清晰的落至眾人耳中。

孫勝大叫一聲，人已如稻草般斜飛而出，落在雪地中接連翻滾了幾大圈后才停了下來，最終趴在雪地上，一動也不動了。

白雪之中，赫然可見長條的血跡，顯得極為醒目。

局勢變轉的太快，裁判堪堪反應過來，急忙宣佈道，「第四場，段虎勝！」

「噓~」

孫勝一招就被打出擂台落敗，如此不堪一擊的結果讓人群中頓時一陣噓聲，然而下一刻他們當中就有人反應過來。

不對啊，我下的是孫勝的注，我這波他么直接血虧！

眾人突然聽得一陣爽朗的笑聲，只見楊沖臉上堆滿燦爛的笑容，正拱手示意，打了個哈哈道：

「沒想到，沒想到，這結果可真是沒想到啊！各位，這些銀兩小子就笑納了。」

在眾人如雪地群狼一般的哀嚎聲中，楊沖麻利的結了賬，將錢袋扛在肩上瀟洒行去。

「媽的，這小子不對勁，從一開始他就在唆使我們下孫勝的注，我看多半是和擂台上的人串通好了騙錢。」

「媽的，我要退錢！」

此話一出，就有幾個輸紅了眼的賭徒應聲而出，氣勢洶洶的就要向楊沖討債。

人群之中，突然有人出聲道，「不對勁，我好想起來了，那小子是楊沖，去年被各大幫派逼進了魔首山一直沒出來，沒想到他沒死，他竟然活著出來了。」

幾個賭徒一聽到這話，剛踏下的腳步，扭動腳跟滴溜溜的打了一個彎，便折回了身子。

「天色不早了，我得在封城前趕回去，這點錢就當給楊沖兄弟壓壓驚。」

所有人像是聽到了什麼極為駭然的消息，方才還人聲鼎沸的比武擂台，很快就人去無蹤。

就連那先前在雪地上被打的半廢的孫勝，此時竟然都已經爬出了幾丈遠了。

在其身後的雪地上，還拖著一條長長的血跡。

擂台中央，段虎對著楊沖離開的方向深深的看了一眼，隨即展開身形飛速向碎玉幫最近的據點掠去。

方才還人聲鼎沸的擂台，霎時間人去無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