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路【1】

由於日輪之城的特殊位置，我們被傳送出的位置也是任意的。

這是一座有些荒涼的山崗，稀疏的林木遮掩了太陽的光輝，可是透過枝椏，還是能感受到絲絲暖意——屬於真正日光的味道。

我鬆開她的手，有些無力的靠着樹坐下，額上的金光有些黯淡起來，果然還是消耗太大了嗎？神力本就稀薄，將僅有的神力灌注於烈陽之冕，已是消耗了我極大的力氣，更不用說，草雉劍那一擊……

「血魅殘炎，你怎麼了？「

「消耗太大，休息一會便好。「

閉上雙目，調息了片刻，才將體內虛浮紊亂的神力壓制下來。

再睜開時，天色已是完全暗了下來，只是旁邊的少女依舊未動，有些緊張地望着我。

見我醒來，她也鬆了一口氣。

「你……謝，謝謝你。」

「不必，本就是場交易。」我淡淡說「休息好的話就離開吧，我還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我站起身，看向遠方的山林，是時候告別了啊。

「等等！」少女清脆稚嫩的聲音響起。

我轉過身，看到那女孩的眼睛，全然沒有了在日輪之城的傲氣與淡然，而是一種驚慌無措，如同受驚的小鹿一般的表情。她的嘴巴張開又合上，不知要說些什麼。

看着這樣的她，我心中有什麼彷彿被觸動了，奇異的感覺一閃而逝，一時竟被噎的不知說些什麼。

「血魅殘炎，你，可以帶我一起走嗎，我從來沒有出過日輪之城，現在更是一個親人也沒有了，我……沒有認識的人，沒有可以信的人，也……不知道可以去哪裏……我，別丟下我好不好」話說到最後竟帶了些哭腔，我有些無措地看着她，身為天人神明多年的高貴冰冷使我不知道如何安慰一個女孩。

「你要想好，和我一起，會有很多危險，有些事情……並不想將你捲入。」我沉思了一會，才道。

「我不在乎，既然出來了，我就想好好看看這世界……還有，我想了解你，了解你的事。你想要做的事，我想同你一起去做。「女孩的眼睛在夜空中如同黑曜石一般通透明亮，帶着不容置疑的堅定。

我挑起一絲嘲諷的笑意「以你的能力，除了施展幾個花里胡哨的靈術外，什麼也不會，隨便一隻妖出來你都打不過，還想……」

「什麼嘛，，我好歹是城主之女，很強的好不好……我……哪有那麼菜。」聲音越說越小，帶着明顯的底氣不足。

我瞬間給氣笑了。想着留她一人在外也危險，不如帶在身邊，也當是在人間多些樂趣。

「留在我身邊也可以，不過你需要變強，現在的你只會是我的累贅。」

「怎麼變強？」

「拜我為師。」我的笑容漸漸不懷好意了起來。

少女明顯愣了一下，她應該也沒想到一番請求之後會是這個結局。貝齒咬着唇片「好吧，那我就當你的徒弟。」

「這麼不情願？」

「沒有啊，我是挺開心的。」

「內個，當徒弟的要做什麼？」

「跟着師父修鍊，學靈術啊，伺候師父，任師父差遣……」

「……」

「師父，我還有件事。我想改名。」

我看着她「為何？」

「我從日輪之城出來，就再也不是那裏的人了，我希望和從前的我斷絕聯繫，和他們，斷絕聯繫，我想，真正的做一回我自己。所以我想改掉名字。」

「你自己樂意就好，自己定吧。」

「我想，讓師父給我起一個。」

「就叫曜辰吧，我一直覺得，你的眸子像星辰般美麗，我希望你的人生能像日月星辰般廣闊遼遠，任意翱翔。」

「曜辰嗎？這個名字好聽，比什麼姬好多了。那好，師父，從今天開始，我有新名字了，叫做曜辰！」女孩臉上難掩的興奮。

星河瀾闊的夜，荒僻的小山崗上，身着黑裙的少女與紫金頭髮的女子相對而立，我伸出手，與她的手緊緊扣在一起，縷縷金光流淌而出，纏繞上我和她的雙手。

我表情認真而嚴肅，緊緊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頓地念道「我以天人族天炎之主血魅殘炎的名義訂下契約：從今日起，我收曜辰為徒弟，若我還活一日，必會護她一日，不讓她受半點委屈。」

黑裙少女綻出一個明媚的笑顏「我發誓，從今往後，我曜辰為血魅殘炎的弟子，我願永遠跟隨師父，永生永世，不背叛師傅。」

那一瞬間，我心中好像有什麼冰冷的東西悄然碎裂了，我只想守護這黑裙少女明媚的笑顏。

我從附近的村落里得知，我們所傳送來的位置，大概是在七角山北部的位置，既然臨近七角山，我想着不妨走一趟七角山，順便尋找神物的下落。

一路上，曜辰像只小鳥兒一樣嘰嘰喳喳地同我講了許多她以前的事。她母親未曾去世時，她還像一個普通女孩那樣無憂無慮，她的父親也沒有如今這般絕情，只是後來……

「所以我當初見到你時候的性子，是被逼成那樣的啊。」

「其實也好啦，這不是遇見師父你了嘛。」曜辰笑嘻嘻地湊過來，纖細的小手揉着我有些發酸的肩頭。

我用木棍撥弄了一下火上的地瓜，直到一陣陣的香氣飄出，我才將其取下，隨意地拿着。

「你還是之前那樣子吧，這外面的險惡，比起日輪之城，可是有過之而無不及。」我將一個地瓜晾涼一些，遞給曜辰。

「師父，我都講了這麼多我的事，你也講講你的唄。」

「我來人間，是為了找齊在遠古之戰中失落的七大神物，助我恢復神體。」這一點我倒是沒有什麼好隱瞞。

「人間？師父以前，不是這個世界的嗎？」她倒很是敏銳，抓住了我話中的關鍵。

「不是。我來的地方，叫做天域。那裏生存着一個種族叫做天人族，你師父我就是天人族的人。」我抬起頭，微笑着看着她。

「天人族？聽起來很厲害的樣子啊。對了你剛才說到神體，難道師父以前是神明嗎？」

「算是吧。」

「是神明的話，又怎麼會來到人間呢？」

「在和鬼族的戰爭中受傷了。和我們天域對立的就是鬼域，那裏的人，我們叫做鬼族。「

「哦。這樣呀。」小丫頭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那師父，在成為天炎之主之前的事呢？」曜辰好奇地問道。

我吃地瓜的動作滯了一瞬，才淡淡道：「不記得了。「

「為什麼會不記得呢？這就是話本子裏常說的失憶嗎？」曜辰一臉可憐地望着我。

「準確來說，是被封印了。之前的記憶，已經不屬於我了。我只知道現在的我是神，是天炎之主血魅殘炎。」

「連記憶都沒有了，真是好殘忍。」

「有記憶代表着有寄託，有牽掛，有人性。這些東西，『神』是不能擁有的。一旦擁有，就會有弱點，有軟肋。」我看着她，淡淡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