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人不狠,活不成

第2章 人不狠,活不成

「誰敢!」

一聲大吼震得王得發雙耳發痛,心頭直顫。

抬頭,王得發只能看見張四寶瞬間漲紅的方臉,還有那雙瞪的堪比銅鈴的虎目;邁著疾風流星般的步子跑向家裏,宛若擇人而噬的雄獅。

「這可怎麼好,不會死人吧?」

王得發的膽氣也不算小,可這種模樣的張四寶他也還是第一次見,萬一鬧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就算張四寶拿刀砍人他都不會意外。

可不能這樣,必須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轉溜着眼珠子,王得發沒有跟上張四寶,而是掉頭朝大隊部跑去。

他要儘快找到生產隊的隊長,讓他們去調解才有用。

大垛河,河寬六十米,上通應寶大運河,下通陽射河,全長六千五百米。

而張四寶的家就建在距離大垛河岸幾十米的地方。

青磚灰瓦搭建成的十幾平卧室與客廳,再加上四五平米僅夠生火和站人的廚房,這裏就是張四寶從小長大的地方。

如果張四寶說自己家是全村第二窮的,那不會有另外一家人說自己是全村第一窮的,雖然這不是值得炫耀的事情。。

至於為什麼那麼窮,也是有原因的。

在張四寶沒出生前,張家算是村裏的小財主,后因種種原因,家中的錢財古董全被分走了,就連房子也被一把火燒得乾乾淨淨,寸草不留。

所幸張家從未難為過其他村民,而且還常年免租,所以不僅沒有被擊斃,就連批判的環節也省去了。

雖然連睡覺的地方都沒有,但至少人還活着,相比其他財主家的結果已經算好的了。

而張四寶的父親張天平為人又老實忠厚,村裏人喊他幫忙做事就一定會樂呵呵地去幫忙,誰手頭缺錢向他借,他也幾乎不會拒絕,哪怕那錢根本要不回來。

也是因此,張天平明明每日每夜從早到晚出去摸魚,可還是經常入不敷出,連維持家計都無比艱難。

當然,這和人口也有關。

張天平有一個女兒,四個兒子,而張四寶是最小的一個,和最大的相差了近二十歲。

都說老大穿新,老二穿舊,老三穿破。

可輪到張四寶的時候,連破的衣服都沒得穿。

而張家男孩多,對張四寶也就任其放養了,活不活得下去也都隨老天心意。

因為吃不飽穿不暖,張四寶也曾責問過張天平,為什麼要借錢給別人,為什麼要免費幫別人做事,而且一做就是幾天,明明自己家都沒錢吃飯。

對此,張天平既生氣,也愧疚,也曾一度想打提出這個犀利問題的張四寶,但他終究還是轉怒為笑,摸摸張四寶的腦袋說,這些事不用小孩子操心。

張四寶很疑惑,為什麼父親不打他,他都已經做好被打的準備了。

但張天平着實是個老實本分的人,不僅對外人友善,對自己家人也一樣友善,所以他的解釋就是孩子不打不罵自成材。

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

儘管張四寶只有初中輟學的文化水平,但他也能理解堅持自己原則本性的父親有多不容易。

哪怕觀念不合,張四寶也尊敬張天平,並希望通過自己的努力讓張天平過上更好的晚年生活。

可惜,因為窮和累,張天平積勞成疾,患上小病也無錢醫治,拖上幾年後,小病變大病,讓張天平以接近六十的年紀結束了辛苦的一生。

張四寶哭過,痛苦過,恨過自己的無能為力,

冥冥中也彷彿聽過張天平的大笑,似乎這樣痛快的離開人世對他來說也算是一種解脫...

「誒,你們這不是要我的命嗎?沒有地我可怎麼活啊?」

「你怎麼活關我們什麼事?趕緊的簽字,不會寫字就按指印,老子沒時間陪你耗了!」

「不按,我死都不會按。四寶啊,你什麼時候回來,誰來幫我去鎮上把四寶叫回來啊?」

「呵呵,你叫誰來都沒用,我看哪個敢管?知道我在哪混的嗎?甸曹街的人哪個見了我不得喊一聲牛哥?」

「怕了沒?怕了就趕緊按,反正張天平也死了,你的幾個兒子也不在村子裏,你一個老弱婦聯,要地有什麼用?」…

當張四寶急匆匆趕到家門口時,他聽見的只有張母王彩霞無助的哭泣,還有那所謂牛哥的威脅。

那一瞬間,張四寶的胸腔都快要爆炸了,血液沸騰,雙目赤紅的他依稀能聽見父親張天平在耳邊勸道。

『算了,能動口就動口,實在不行就不要那塊地了。』

只是張四寶恍若未聞。

如果張天平在世,或許張四寶還能壓下點火氣,由張天平處理,但現在,只有他能承擔一家之主的責任,所以他要按照自己的方式做事。

隨手抄起一塊磚頭,張四寶奪門而入,跑到張母身前朝其他人大吼道:「全都給我滾出去!」

「你誰啊,沒看到老子正。。」

「滾!」

「我數三秒,哪個不出去,這輩子就不要再想出去了。」

張四寶的聲音很冷,眼神也冷,手裏舉起的磚頭更是又硬又冷。

於是。

沒有一個人敢和張四寶對視,也沒人敢再說一句話,全都照着他的話乖乖走了出去。

「四寶,你怎麼回來的那麼快?」

「我今天剛好準備回來看你,沒事吧,媽?」

「太好了,回來的太好了,我沒事!」

張母緊緊抓住張四寶的手,神情肉眼可見的心安了下來。

揉揉紅腫的雙眼,年近六十的張母知道現在不是嘮叨的時候,趕緊和張四寶說出了事情的起因經過。

默默聽完后,張四寶頭頂的捲髮頓時高高豎起,他當真是怒髮衝冠了。

怎麼敢,這個叫姚成牛的傢伙是怎麼敢的?

對於張母這樣經歷過各種變遷的老人,土地就是他們的命根子,只有種地才能給他們安全感,從各方面來說。

無論田地有多大,那都是張母這代農人賴以生存的念想。

而現在,姚成牛竟然想掐斷這個念想,他的罪責簡直和挖人祖墳都差不多了。

被欺壓到這個份上,張四寶自然要好好出口氣才行。

正當張四寶握緊磚頭準備叫姚成牛見識一下花兒為什麼這樣紅的時候,張母卻一把拉住了他。

「不要衝動啊,四寶。人最重要,實在不行就算了,地就給他吧!」

「嗯,我知道了。」

望向門外,張四寶雖然點頭答應,可手中的磚頭卻是越握越緊,連皮破了都絲毫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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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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