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最愚蠢的事(3)

第69章 最愚蠢的事(3)

他走進寢殿,臉上的輕知更甚。(小說手打小說)

我僵直地站起身來,身體猶如鈍銹般沉凝,思維卻很敏銳,望著他,一臉都是戒備。

他神色明熠,臉上也一塵不變地掛著痕迹淡淡的笑紋,宛如一個儒雅淡泊的翩翩君子。那是堂之上臣相大人的神態,令人望之變色,好像他談笑間隨時可以將你打入地獄,永不生。卻好像又缺了朝堂之上的那份冷靜鎮定,饒是微笑粉飾了一切,還是難掩他眼底深處的猩紅。那是失去了理智,猙獰,殘暴的顏色。點綴於寂黑如夜的眸底,好像無月的夜空,隨時都會閃電雷鳴,掀起驚濤駭浪來。

既與他徹底撕破臉面,哪怕一切努力付之一炬,也沒再存對他的懼意。自己斷了在他那裡的後路的時候,就沒打算再對他巧言令色。這是趺蘇的寢宮,他更是不可能在這裡對我怎樣。我還有什麼可怕的?我鄙棄地盯住他,猶如嫌棄怠慢一堆又臟自的垃圾:「你來做什麼?」

自汝陽王府失勢,我沒了後台,與他之間的交鋒我一直處於劣勢,委曲求全的婢膝奴顏至此將再不復存在,先被我難,他不適應之下微眯了眼睛,眸光中凝結了細碎的一點針芒,看起來似已被激怒,但他旋即收斂了外露的情緒,嘴角居然還彎著一抹極冷的笑,「以為攀附上了章武帝就此生無虞了么?愚蠢之極!他切入正題,開門見山表明了來意。

難不成拋卻鋒芒,乖順地待在他的身邊,對他一心一意,如他所願仰仗他一輩子,我就此生無虞了?不想再因他而生氣傷身的,但他的話語還是讓我怒火中燒,不由自主攥緊了手,感受著指甲嵌進掌心的疼痛,望住他,冷沉說道:「這是我的私事,攀附誰,和誰在一起,明睿也罷,愚蠢也罷,通通與臣相大人沒關係!

我未來的人生,都將與他沒關係了。想到此,心裡痛快多了,因他而起的鬱氣也便消逝了,心境陡然平和,帶幾分怡然道:「我與趺蘇兩情相悅,若不是你從中作梗,我們早就在一起了。正如你有意無意兩相阻撓下,我和趺蘇還是走到了一起,善惡到頭終有報,我們之間的帳,是不是也該算算了?」

先前被激怒能收斂的情緒,在我言及我與趺蘇兩情相悅時輕易便外泄了出來,意識到這一點,我旋即輕笑,挑眉望著他,似嘲似諷道:「已經結束的愛情遊戲里,我在逢場作戲,臣相大人不會是在假戲真做吧?」

南宮絕臉色沉凝,又在沉凝中漸泛起可疑的紅暈,掩飾般懶洋洋一笑,目光毫不避諱地逡巡在我的身體上:「對著這副身體,只要是男人,都會假戲真做呢。」狎褻的眼神,輕謔的語氣,歡場無恩愛的意思不言而喻。

被他喜歡,也是我的一種抹不去的恥辱。我當然樂得聽到他這番薄情寡義的話。又不是沒見識過他的薄情,我甚至懶得去看他,手輕撫著桌案上莫須有的灰塵,望著窗外春和景明桃花粉嫵,懶懶道:「也是,像你這種從小就家庭不健全的人,是不會懂得怎樣去愛一個人的。」

眼中餘光映著他倏地變色轉厲的面孔,不是不清楚我說這話委這話委實刻薄刺傷了他,可著實不想再看到他臉上褻狎笑容。

往日我勢單力薄隱忍鋒芒,被他侮辱也就罷了,現今怎會再白白受他侮辱?

便是沒有趺蘇可以依傍,既與他徹底翻臉攤牌,哪怕功虧一簣,也不容許他再侮辱輕賤我的自尊!即便是死,也要帶著雲家女兒的驕傲!

南宮絕臉色鐵青,顯然被我的話語挫傷的不輕,但他劇然桀桀笑了,「章武帝懂得,可他永遠失去了資格。」

我並不明白他的話,也並不覺得有明白的必要,不想與他再廢話下去了,懶淡地下著逐客令:「你只要一天還活著,我就會一天記住你的,直到你遭到報應,我汝陽王府滿門親人在泉下有知的時候。你出去吧,我不想看到你,該與你算帳的時候,我會去找你的。」猶如打一個下人,我姿態高傲,目光依舊望著窗外桃花,纖纖指尖從桌面撫過,腳步住窗前候然邁著,留給他一個沒有感情的背影。

「你在以什麼身份和我說話!」

從踐踏他的存在,踐踏他的感情,到此刻以高傲姿態踐踏他的自尊,他顯然被我徹底激怒了,長臂一伸,結實有力的手臂扳過我的身體,兩隻大手緊拽著我的肩胛:「雲霓裳,償有這個資格么?」

兩月來的『伉儷情深』、『山盟海誓』,今日始知是空談,不堪在這刻被踐踏自尊時一股腦襲上心頭,他低,與我面面相對,英俊的面龐因為話語的惡毒刻薄,更添絕情狠佞,薄削的唇角,也撅起殘忍的弧度。

我望住他,明熠微笑,「誰都配談資格,就是你不配。」

我不動聲色將他捏拽著我肩胛的手拿開,鄙棄神態溢於言表。

他定定望住我,強自按捺著情緒,他並沒有再對我施加壓力或者顯露高姿態,不代表他為此甘心善罷甘休,悻悻光中的狠佞決絕之色,來日方長的意味不言而喻。畢竟,這裡是帝王寢宮,非他為虎作倀之地。且忍一時是一時,只是臉色沉鉛凝寒之時,眸光轉動,似有一抹很淡的柔光從我臉龐認過。

但聽他懶懶道:「與我作對,你討不了好處,最後一次奉勸你:打消掉因為汝陽王府向我報仇雪恨的念頭,我或可不計前嫌,不怪咎你。」他指的前嫌,顯然是我欺騙他的感情了。

他淡淡地話語威懾十足:「別再激怒我,否則……」

似乎否則後面隱藏的才是要緊的話,但我已經剋制不住自己再聽下去了。

南宮世家滿門抄斬,父王是監斬官,他記恨了汝陽王府十多年,時刻不忘報仇,汝陽王府滿門抄斬,他不但是監斬官,還是主謀策劃了這一切,我要報仇雪恨,就激怒他了?

我不屑理會,置之一哂。

我的懶怠顯然再次激怒了他,他的目光閃爍跳動著:「本來我不想說出真相的,現在看來不能不說了!」

「哦?」我側頭看他,做出一副饒有興緻的表情取悅於他,笑意盈盈地問道:「你要說什麼?」

「你……」見我如此神情,他一怔之下,反倒似說不出來話。

我輕慢而知,奉承似乎受不了我這神情,被我一激之下說道:「你聽清楚:要整個汝陽王府覆亡的是當今聖上,是章武帝。他才是那一切浩殺的主謀和策劃者,而我,不過是食君之祿為君分憂罷了。這一切都與我沒關係,我不是你心心念念要報復的人,他才是!」

我笑意盈然,根本就不相信他的話,而他不僅推卸責任還嫁禍趺蘇的行徑更讓我從心底里鄙夷,低下頭,信手將窗台上花瓶里的玉蘭花重新**,低聲嘆道:「臣相大人,您看這花兒從樹上折下來了,就再也長不回去了。你身上沾滿的汝陽王府的血腥,再怎麼顛倒黑白往別人身上推卸責任,也漂不白了。」

他似料到我難以相信他的這番說辭,並不生氣,驀然笑道:「佑兒,雲時佑,你三哥的兒子真是越長越像你三哥了。」

「你見過他?」我心潮澎湃,脫口而出。

聞及佑兒,想也沒想就這樣問出了口,全然忘卻眼前的人是覆亡汝陽王府的主謀,是抄斬汝陽王府滿門,包括『佑兒』的監斬官。自榮親王府託孤,將佑兒交給平陽起,我就再沒見過他。那時他十個月,現在該有兩歲了吧?脫口而出的話,就只是想念侄兒,久不見侄兒,已經不知道侄兒模樣的姑姑,問著一個見過侄兒,見過侄兒模樣的人。

話出口許久,才反應過來南宮絕該是不知道佑兒還存在,還活著的。、刑場上,他親自監斬了『佑兒』。

這一年來,來不使他起疑,為了保護佑兒,我甚至不敢使人與平陽互通往來,過問佑兒隻字片語。

他怎麼會知道?

他捻起桌上金盞,似想喝茶,卻又頓住,只捏著茶盞在手,惘然道:「你三哥雖死,你三嫂給他生的兒子還活在這世上,有朝一日,倘我也有了兒子,讓我死,我也情願……」便似想到了不堪的現實,頓時回過了神,神色是暗夜不見光的冷寂,又摻雜著自嘲的凄涼,金盞被放在桌上,『喀』地一聲,很重很響,他顯然已極是心煩意亂,抬眸望我,漆黑眸底折射出爍亮,視線銀針般的尖銳著,似失望,又似冀望。

他確確實實是知道佑兒存活著的事了,也便沒有隱諱的必要。而今時今刻,也用不著掩埋這個事實了,隨著汝陽王冤屈得雪重見天日在望,春夏秋冬回歸我身畔,平陽已帶著佑兒回來了榮親王府。我望住他,求證著我心底一直的判斷:「刑上處斬的那個『佑兒』,是父王安排的吧?」

南宮絕嗤笑道:「怎麼會是他安排的?當真以為他在天牢里還可以千里運籌?你用不著再去猜測,也不是別人。」

他將我手中玉蘭花拿過,嗅道:「即便是汝陽王或者其他人,也要我睜隻眼有心放過佑兒才行。我一直居於汝陽王府,會認不出那個小東西?誰能在我眼皮底下偷梁換柱瞞天過海?」他道:「找個一樣大的嬰孩頂替佑兒,這事是我做的。」

他說的像是不假。

對他僅有的一點感激也被他的殘忍沖淡了,撐出笑意來:「將別人家的嬰孩牽扯進來,活生生斬殺掉,這的確像是你才會做的事情。」

「不然怎麼著?」

南宮絕憤憤然看著我,說道:「若不是你提早將佑兒送了出去,我會去找別的嬰孩頂替?斬草除根,殺了你們家的乾淨。」他話音轉低,「別人的孩子和自己的孩子同時面臨危險,當然是救自己的,只要能救自己的骨肉,將別人的推進火海是天經地義的。你們這種人,就是心口表裡不一,最最虛偽不過,明明疼的是自己家的骨肉,生死關頭要救人的話,准救的是別人家的,而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孩子被旺火燒死,自以為品德高尚,會做人,卻不知連最起碼的做父母都不會。當時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過後又日日夜夜吊悻自己的孩子,何苦?早知今日,何必當初?」他哂笑道。

「而我就知會。」他望住我道:「我一定會救自己的孩子,做個好父親。」

雖然從來不肯定他的人品,但此刻還是不得不仰嘆他的人品之低劣,才欲再下逐客令的時候,他已道:「明月你還不明白嗎?覆亡汝陽王府若真是我背後主使,我又怎麼會留下佑兒?」

一語牽震人心,我的嗓音不自覺地抬高,幾乎是本能地阻止他接下來的話,「這並不能說明什麼!」

南宮絕的話語不急不徐,不再與我論真假,保拿事實說話,「保定三十年初春,不利於保定帝的流言不胚而走,朝中上下人心惶惶的時候,汝陽王始投效於保定帝,拉攏不了汝陽王的太子,對汝陽王嫉之。而有老謀深算的汝陽王加盟,保皇黨風頭遠在太子黨之上,保定帝風頭漸勁,愈加嘉獎汝陽王,太子嫉汝陽王愈盛。」

「保定三十年正月十二日晚,太子於東宮召見心腹部署,密謀除去汝陽王大計,我受邀參詳其中。」

「保定三十年正月十六日晚,太子於宮外秘密召見御史大人,翰林大學士洪大人,吏部侍郎陳大人等二址多位朝中重臣,託付收集的汝陽罪狀,密令攥寫成奏章,翌日上呈保定帝。我雖未曾親臨,但那二十餘臣中,大凡我的幕僚,我盡數知悉。」

「保定三十年正月十七日早朝,在保定帝面前最受傷用,保皇一派,馬是瞻的汝陽王,被朝臣指正2心在懷,彈劾汝陽王的奏摺紛至沓來,朝中與汝陽王為難,落井下石的二十餘臣僚正是太子前夜召見之臣。」

「汝陽王朝中為官幾十載,畢竟根基穩固,尤其受保定帝信任,即便保定帝案頭汝陽王的罪狀一日多過一日,罄竹難書,保定帝也未徹底地對汝陽王動殺心。加之太子羽翼憶豐,保定帝大敵當前,自更不會自毀長城自斷臂膀,對於汝陽王一事,更見遲疑不決。太子已做了這麼多功夫,奈何汝陽王依舊安然無恙,自然惱羞成怒,終於,憑藉汝陽王妃與齊皇室的至親關係,懸出保定帝心頭從不曾消卻的隱憂,製造起『謀反』、『通敵賣國』這樣的名頭來。」

……

南宮絕還在說著,還在說著,而我早已手足冰冷,涼到了心裡,身體沐,站不住,勉力撐著牆,目光哆嗦地望著他。終於等到他說完了,住了口,我才宛然一笑,浮光掠影般縹緲,張唇了半天,緊澀的喉嚨里終於出破碎的音節:「我不相信。這一切都是你做的,是你做的……」汝陽王府滿門族人赴往刑場那日,我攔下東宮儀仗為家人求救,趺蘇不知是我,鞭打仗笞於我,林爍事後憐憫,都與我說:「殿下與汝陽王政見不和,是怎麼也不會搭救汝陽王府的,你也別怪他,說真的,這事殿下不落井下石就已經不錯了。汝陽王自從被參奏起,殿下可是半個字都沒有置喙……

趺蘇甚至沒有落井下石,沒有置喙。

趺蘇沒有做過。

我勉力堅定心志,望住南宮絕,聲音破裂叱吼道:「是你,是你做的,都是你做的!!!」

「當然是我『做』的。」他打斷了我的話,說道:「汝陽王是保皇黨要人物,保皇黨與太子黨交鋒時刻,太子怎能出面除去汝陽王?保定帝再蠢,太子親自做著除去汝陽王消弱保皇黨實力的事,保定帝也會幡然醒悟。怎會讓太子得逞?太子要做這一切,當然需要一個人替他出現,充當這一切的『元兇』、『主使者、。」

南宮絕坦然道:「而我,就是這個人。」

在南陽時,林爍受皇命,追尋南宮世家的保藏而來,緊接著,金善的藍驄中箭受驚,金善性命堪虞,他缽可汗如是對南宮絕心生岔憤,金善得救才免了他缽可汗與南宮絕大動干戈。殷素煙為此受傷,林爍顯然清楚藍驄受驚的蹊蹺,與殷家請罪,攬下罪責,言馭下無方,沒有管教好下人,那時他不經意與我的目光對上,似聯想到了什麼,神色沉凝,竟是慚愧不敢看我。是不是,從藍驄受驚與章武帝有關,聯想到汝陽王府事件?當初他大約真是不知情,而在南陽與我再見時,他已經知悉隱了?

南宮絕看我悲戚,身在帝王奢華寢宮中身體竟也如荒樑上一隻斷線欲墜的紙鳶,滿眼幸災樂禍的狠毒里終於存了幾分難察的憐惜:「章武帝現在就在召見臣子,你可以當面去與他求證。」

我要去求證,我當然要去。

若一切真是趺蘇所為,不管他有著怎樣的理由,江山社稷也罷,帝王之路也罷,我絕對不會原諒他。

絕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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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的邪惡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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