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吾得麒麟子

第六章 吾得麒麟子

朱標頓時一個恍忽,回頭茫然的看向朱元章。

成為大明太子已經不知多少年了,朱標已經記不起,上一次父皇這般呵斥自己是什麼時候了。

再看父皇的目光,一直都放在朱允熥這豎子身上。

朱標目光一轉,心中流過幾縷考量,只是眼下並非適宜的時候,便暫且略過。

這廂,朱元章已經走到了朱允熥面前:「抬起頭來。」

即便朱允熥心中早有建設,但當這位開局一個碗,拉起淮西二十四將,驅除元人的大明開國皇帝,站在自己面前的時候,心中仍是微微一顫。

他緩緩抬起頭,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朱元章那張有些滄桑稍圓一些的臉頰。

並非如後世某朝污垢化的鞋拔子凹地臉。

很有君王的威嚴。

再見對方身上,細眼處竟然是有著好幾個補丁的粗麻布衣。腳下的布靴,邊緣也已經有些粗糙,這是穿了許久之後的自然磨損現象。

迎著朱元章的目光,朱允熥當即又低下頭,雙手抱拳高過頭頂:「孫兒允熥,拜見皇爺爺,皇爺爺聖體安康。」

朱元章爽朗的笑著,大手一揮:「咱這一把老骨頭,安康的很!」

說著話,他的手掌已經拍在了朱允熥的肩膀上,雙眸卻是瞬間一凝,沉聲問道:「先前你那番話,咱聽到了,你說吧,是不是有人教你的。」

一介未曾及冠的小兒,又如何能說出那番話來,更是直指君王的文武均衡互補之道。

這番言論固然是好,但若是有人在朱允熥背後出謀劃策……

朱元章想到了這些年宮外那位言行舉止,已然頗有些過分的某位大明朝的大將軍。

朱允熥心頭一緊,他先前只以為屋外來人是太子朱標,卻不曾想到連朱元章也來了。

此時又聽朱元章這般詢問,他又如何不知深意。

趕忙回答:「回稟皇爺爺,孫兒一直待在宮中,除卻父親,身邊倒是只剩下伺候的宮娥和內官們了。」

「哦?」朱元章輕咦一聲,稍稍思量之後,心中釋過:「那便都是你自己的所思所想了。你可想過,說這些話,會引來怎樣的爭議?」

朱允熥抬起頭,看向朱元章,搖搖頭:「孫兒並未想過,只是覺得本就該是這個道理,因著今日與先生有所爭論,方才不假思索,脫口而出。」

他這邊剛說完。

先前一直忍耐著的朱允炆,見朱允熥竟然這樣說,當即生怒。

他跪在地上,抬起頭,滿目憤怒的伸手指向朱允熥:「皇爺爺,允熥今日不知禮儀,不尊師長,言辭放肆,請皇爺爺撥亂反正,以正視聽!」

一旁的黃子澄還沒反應過來,便已讓朱允炆將這番話說完,頓時心中慌亂。

他這會兒大抵也瞧出了些什麼,更是回味出了自己先前的過失之處。

自己千不該萬不該。

不該讓自己說的話,叫皇帝和太子聽了去呀!

不過,朱允炆這會兒的言辭,倒是給了他一個另闢蹊徑的機會。

他當即又是一拜到底,正身開口:「陛下,允熥郡王年幼不知事,臣下並無怪罪之意。然,允熥郡王身為宗室血脈,於聖賢之言,有偏頗之意,秉性更有莽夫之舉,此舉斷不可為其所有。」

「允熥郡王身為大明宗室,陛下血脈子孫,若不加限制,推崇窮兵黷武,恐……」

朱元章回首斜眼看向跪在地上的黃子澄,當即高聲喝道:「允熥乃吾家麒麟子也!」

???

???

皇帝的一句話,頓時引得學堂里所有人的注視不解。

其中,尤以黃子澄和朱允炆二人,是滿頭霧水。

皇帝難道不該是嚴懲不尊師道的朱允熥嘛?

不該是訓斥推崇窮兵黷武的宗室郡王嘛?

怎麼就成麒麟子了?

然而,朱元章已經轉過身,冷眼掃了一臉茫然如同白痴一般的朱允炆,最後盯著已經開始徹底不安起來的黃子澄。

「太常寺卿、東宮伴讀黃湜,不為師道,蠱惑宗室,意圖不軌。革除東宮差事,奪太常寺卿,貶為開平衛經歷,今日隨燕王返北平。」

朱元章一言即出,只見黃湜整個人已經失魂落魄,好似被人奪取了三魂六魄,整個人軟綿綿的跌坐在了地上。

朱標不由皺眉開口,想要勸說:「父皇……」

朱元章眉頭一凝:「太子!朕意已決!你且去明旨中發。」

一旁的朱棣,卻是悄默聲的笑了出來,幽幽道:「父皇放心,兒子會一路照顧好黃經歷的。」

你黃湜不是推舉文官秉持社稷嘛。

這回沒想到,就落在本王的手上了吧!

朱棣陰森森的看向已經不知外物,跌坐不起,更忘了謝恩的黃子澄。

眼看諸事已定,朱標不無惋惜的嘆息一聲。

那開平衛是何地?

此地乃是宣府鎮最北邊的大明衛所,離著北平都還要過去數百里的路。

而開平衛經歷又是何職?

官從七品,主掌一衛雜事,乃屬衛指揮同知、指揮僉事管轄。

讓黃湜這麼一個堂堂太常寺卿、東宮伴讀,去開平衛那等偏僻遙遠的地方,還是去做一個只能協助軍中雜物的差事。

這遠比要了黃子澄的命還要重。

畢竟,黃子澄前番言論,可是頗為看不起大明將士的。

皇帝這一手,可謂是十足十的殺人誅心了。

你黃子澄既然看不起大明將士,朕就要將你趕到軍中,還是最偏遠最兇惡的地方,去做最小的官。

朱允炆雖然不懂朝政,但朱元章的處罰,他也聽懂了。

只見他立馬爬了起來:「皇爺爺,先生何罪之有,您竟然要將他奪職貶黜至開平衛那等地界!孫兒求皇爺爺開恩,饒恕先生。」

朱元章頓時怒哼:「太子,讓人將黃湜押出東宮,靜候燕王返北。皇孫朱允炆,難辨是非,嚴苛幼弟,罰抄《顏氏家訓》十遍,交由朕過目。」

朱允炆張張嘴,誰曾想到,自己往裡日還是皇爺爺和父親嘴裡,最是純孝友善的皇孫,如今竟然被罰抄顏氏家訓。

他不由怒視向朱允熥,將要開口的時候。

朱標走上前,抬手便抽在了朱允炆的腦袋上:「你皇爺爺的話沒有聽到?下去!抄三十遍,先交給孤過目!」

這時,外頭已經有隨駕到東宮的禁軍和內侍走了進來,分別架著已經失魂落魄的黃子澄和滿臉茫然的朱允炆,出了東宮學堂。

順帶著,連一直都處於蒙蔽狀態,也是年紀最小的朱允熞給帶了出去。

朱棣見今天這場鬧劇已經停了,當即拱手面朝朱元章和朱標:「父皇、大哥,北征在即,傅友德還在北平等著,我這便帶著那……黃子澄,快馬趕回北平,籌備北征之事。」

朱元章揮揮手:「你且去,北邊有你,咱放心。」

朱標出了幾口氣,心緒穩定下來,拉著朱棣一邊往外頭走,一邊絮絮叨叨的叮囑著這個自小由自己帶大的老四。

屋內,此時便只剩下了朱元章和朱允熥這對爺孫。

朱元章幾度打量眼前這位好似換了一個人的孫兒,眉目間頗為歡喜。

「允熥,你覺得大明的皇帝,應該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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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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