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017

親子頻道？

江殊臉上在表情略微凝固住。

很快地,他就給這變故找了一個合情合理的理由——承接蟲后死亡的新聞，在親子頻道發佈很正常，也可能是找不到主題拍節目,刻意蹭他熱度,可以理解。

畫面上,女主持人卻笑容滿面地繼續說着：「隨着大皇子上位,我們正經歷著嚴峻的觀念考驗——沒有生育能力的雄性，真的有資格成為蟲族的新王嗎？」

「現在,讓我的同事到街頭看看群眾是怎麼說的。」

它一揮手，鏡頭便一分為二。

右邊的主持人正站在蟲族街頭上，周圍是隨處可見的低階蟲族。

江殊神情一肅。

因為時間緊迫,他沒去走團結中低階群眾的路人,也沒機會接觸過它們。畢竟，雖然蟲后能隨意生吃自己的崽崽，但放眼整個族群，由蟲后親自誕下的後代依然是更加尊貴，更加強大的。

希望……

受訪者提及他時,說的話不要太難聽吧。

江殊暗忖。

006主持人和其中一個低階蟲族打招呼。

它用用自己的觸角輕碰對方的觸角。

這動作類似外向人類見面互相碰拳,並說「Heybrowhat''sup?」一樣，是很受年輕蟲族歡迎的街頭禮儀：「在拍節目嗎？我的意思是，是在找街上最英俊帥氣的雄蟲嗎？」

主持人：「我也很希望是。不，今天的主題是你對大皇子的看法……」

「大皇子,他是我的偶像！」

受訪者A一聽是大皇子,複眼立刻放光。

江殊放下心來。

受訪者A卻接着說：「蟲后死後，我們傷心了好一陣子,就在這時,坊間有傳聞無所不能的大皇子也能夠生孩子……我說這怎麼可能呢？大皇子可是不折不扣的雄性啊！事實證明,是我狹隘了，大皇子能生！特別能生！」

它的語氣不是不光榮的。

提到大皇子的多子多福，它與有榮焉，面上有光。

江殊：……

好想把面甲調回來。

但貿然做這種進入戰鬥狀態的動作，會引起台前幕後的恐慌，他得忍住。

台上，階下的神色依然冰冷森然。

沒人注意到，他平放在身側手，指尖快把沙發摳爛掉。

王好想逃，卻逃不掉。

當第一個受訪者結束后，主持人笑容滿面地說：「讓我們看看第二個受訪者吧！」

還看？

江殊想報警了，這是襲擊蟲王，危害國家罪！

他清清喉嚨，在第二個受訪者說話之前，想阻止身旁的主持人繼續播放影片。

然而，節目畫面上的受訪者比他更快。

在江殊組織好措辭前，它已經先一步嗷了出來：「大皇子殿下！！是我的神！！他必將帶領我們蟲族走向繁榮，共建新蟲族！」

江殊一頓，這個聽着蠻正常的。

只不過，他在低階蟲族之間，原來真的這麼受歡迎？他大感意外。

受訪者繼續說：「有鏡頭對着我是吧？你做街頭採訪？」看到006主持人點頭后，它興奮得觸角亂舞：「那你該去集會看看呀！想知道大家對大皇子的看法，不去集會怎麼行呢？來，我帶你去！」

下一秒，鏡頭便切換到一個廣場。

廣場上黑壓壓的全是人，最上方有一個街頭樂隊，用着由礦石和木頭搭建而成的獨特樂器。樂隊成員也是身材高大的低階蟲族，這時正圍在一起，其中有人蹲下來，似乎正在和小隻小動物喁喁細語。

男人讓開來，露出裏面藏着的小不點。

她真的太迷你了。

蟲族平均身高185cm到兩米往上，小小隻的她就是人群中凹下去的存在，小糰子穿着白色兜帽，露出一張玉雪可愛的小臉。

察覺到有抬着拍攝器材的人進來，她朝主持人揮揮手，一點都不怕生。

江殊：「……」

身旁的主持人：「她很可愛吧？陛下應該是第一次看見這麼小隻的蟲族。」

在這個世界裏，的確是第一次見。

他大腦宕機，一片空白。

低階蟲族文化不高，在短暫的寒喧過後，廣場氣氛就有點不耐，很想來些刺激的。

於是，江殊看見台上的小糰子揮舞蓮藕般肉乎乎的手臂，高呼：

「大皇子宇宙無敵！」

底下的群眾重複：「宇宙無敵！」

「拳打帝國，腳踢聯邦！」

……

小傢伙哪裏學來這麼粗鄙的話，江殊輕輕皺眉。

一聽就是平常和奶奶看電視，在電視劇上面學來亂七八槽的台詞，聽着朗朗上口，但沒有文化內涵和思想可言，不是小朋友該學的。

不過，他並不討厭。

六歲正好是該上小學的年紀，還沒開始中二時期的假性厭世和酷拽，就熱衷一切看上去很叼的東西，會被《古惑仔》牽着鼻子跑，也會為《冰雪奇緣》的故事感動落淚，特別可愛，端看家長如何從旁引導。

有點羞恥，可以原諒，回來好好教導她吧。

稚稚在台上喊的一切，都出自對他的愛。

新手奶爸能感受到。

所以，他只暗忖下回得給稚稚布語文作業，讓她想出一些文雅的口號，日後學校集體活動能力用得上。

下一秒，台上稚稚的兩隻胳膊環抱於胸，小奶音響徹天際：

「我們的口號是——」

「就要男媽媽！！！！！」

江殊：……

算了，還是很討厭。

幼崽的聲音奶甜奶甜的，在場蟲族都露出心醉神迷的神色，腦電波和嘴巴不斷地重複她的話，說出來時用的是宇宙通用語。在一聲又一聲的「男媽媽」中，江殊得運用畢生功力，才不至於奪門而逃。

他依然沒什麼表情地坐着。

身旁的主持人湊趣：「就要男媽媽！」

江殊轉頭，撇過來一抹冰冰冰的眸光。

主持人不曉得這眼神里暗藏殺意，還覺得自己拍馬屁拍得特別高明。

喊完「就要男媽媽」后，稚稚小臉通紅，看得江殊極不順眼，很想拿手帕給她擦擦臉上的汗——喊這麼賣力幹嗎？現在難受了吧。

電視畫面里稚稚老氣橫秋地指揮：「開始唱歌環節叭。」

在她的一聲令下，台上的樂手拿起樂器。

蟲族的文娛並不發達。

如果有其他穿越者穿到蟲族，又幸運地沒被蟲后吃掉，興許可以在這裏盡情地「文抄公」，一定不會被發現。

台上的小糰子卻沒想將歌佔有己有。

她用擴音器軟乎乎地說：「這首歌的原唱是陳奕迅大哥哥的，不是我創作的，但我希望大家學習這首歌《孤勇者》的精神。」

熟悉的前奏響起。

因為蟲族樂隊用的樂器和藍星不一樣，無法百分百還原原曲前奏，聽着像坊間改編版。

聽到第一句歌詞時，江殊複眼地震。

小奶音激動地唱出：「戰嗎？戰啊！！」的時候，他真的很有衝到現場把她撈回家，塞進被子打包成一條春卷的衝動。

可是……

006頻道所拍到的蟲族，卻頗為受用。

它們沉浸在激昂動聽的音樂里，被調動着情緒，唱成了對陛下的讚歌。

旁邊的主持人：「唱得真好聽，真感動。」

江殊：「啊。」

主持人心想不愧是陛下，油鹽不進，面對群眾熱烈的崇拜，也沒從他身上看出一分驕傲，反而攏起眉：「看到這裏可以了。」以他的心理承受能力，看到這裏已經有點想跑路了。

006頻道的真正意義，他彷彿懂了。

這分明是背刺他的老六頻道。

走齣電視台的時候，江殊腳步都是虛浮的，落在旁人眼中，卻是陛下寵辱不驚，非常淡定，讓它們敬佩不已。而親信下屬送上來的報告，也說明了為何他突然有了良好的群眾基礎——

他不在蟲星的時候，有個畸型低階蟲族深受大眾歡迎。

它奔走在不同場合中，向多圍的蟲族宣傳大皇子的好。

不僅僅是《孤勇者》。

有時也會唱《世上只有媽媽好》。

親信一號佩服地說：「據線報所說，這隻畸型蟲族曾經被蟲后評價為有當下任蟲后的潛力——連前頭那位看中的蟲都是你的追隨者！」

「啊。」

親信二號解釋：「原本讓中低階蟲族相信雄蟲能產崽是很困難的，也是抗議你繼位的頑固勢力，現在反倒成為陛下的助力了。」

「嗯。」

仍然沉浸在震撼中的江殊只剩下單音節回復的能力：「……很好，派人去找這隻畸型蟲，不許傷害她，」他一頓：「把研究所里的萬瑞斯處理了，還有，把他手上的對那畸型蟲的視頻拷貝給我一份。」

稚稚在蟲星上儼然是小小明星。

據說，已經有電視台想邀請她來唱歌和演講。

江殊覺得比起向帝國開戰更要緊的事，是把江小姐抓回來。

可是派去的人卻一無所獲。

難道是出事了？

深知宇宙有多危險的他不禁心中一緊，打發掉周圍所有手下，找了個安靜隱秘的地方下線。

……

他在大床上醒轉。

陽光從窗外傾瀉進來，而他顧不得梳洗，直接下床跑到隔壁房間，衝到床邊——

稚稚雙眼緊閉，呼吸平穩，睡得香甜。

軟乎乎的小嘴巴似乎在嘟噥着什麼。

江殊定定神，彎腰傾身下去凝神細聽，終於聽清楚：「……爸爸……統一宇宙……」

「……」

怎麼說呢。

這心理壓力，跟小孩半夜上廁所聽到爸爸夢囈要自己上清華北大差不多了。

眼看着快要到起床的點，江殊不慣着她，推了推她的肩膀。

小糰子從善如流地在床上滾了滾。

他再去扒拉她，被她用力地拍開手。

江殊沒好氣地湊近她耳邊：「愛你孤身走暗巷*……」

眼睫輕顫，小糰子迷茫地睜開眼：「愛你不跪的模樣*？」

入目，是逆光而站的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