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長夜如焰（2）

血液在擁擠的車廂伴隨著流竄的跳彈飛濺而出，車廂瞬間亂作一團，尖叫聲，踩踏聲亂作一團，武識逸頓時什麼都看不到，只覺得被人壓住，在槍聲響起之前他就被撲到在地上，空曠而短暫的音爆在他幾米開外的地方炸開，驚叫，混亂，一同爆發，但是他的身體並沒有任何的感覺，只是被人壓著，聽著沉悶的似乎從遙遠地方傳來的混亂。

槍聲並沒有因為混亂而中斷，撲住武識逸宋柯很快彈起，在狹窄的國道間陷入了搏鬥，身後的迪昂尼斯一把將他拉起來，推著他往幾步之外的車廂門走，在他就要來到門前的時候，地板傳來了一聲重響，緊接著是三聲連續的槍聲，在濺滿沙發的血液中，宋柯緩緩支起身子，向武識逸點頭示意。

武識逸見狀也沒再離開，而是返回那節車廂，讓人清理完倒在地上的屍體，聯絡懂得處理傷口的人救助無辜的傷者。宋柯走到武識逸身邊開始解釋剛剛發生的一切：

「他在遞給我包我抓住的一瞬間，把槍抽出來，開了一槍，但是沒有瞄準，從我的左肩擦過去，碰到後面的行李架產生了跳彈，在確認你沒有受傷之後，我回去和他搏鬥，在奪槍的過程中，開了三槍，一槍擊中燈管，兩槍都打在了車頂上。」

「多虧了你。」武識逸拍了拍他的背，儘管他已經經歷過不少這樣危急的時刻，但是不得不承認，他依舊沒有辦法在那麼短的時間內做出最準確的反應。

「艦長先生，我建議我暫時保管這把槍，並且我建議您後面的車廂，不由您直接去，有很大的風險。」

「不行，剛剛發生了槍響，我更應該站出來。放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樣的事。」

「當然先生，我只是從我專業的角度建議，決定還是在您。」

「你沒受傷吧？」

「沒有，擦過去了，沒事。」

「那就好，準備出發去下一個車廂吧。」說著他又看了看跟著的其他人，確認都沒事之後，準備往前離開這截車廂。

就在他們剛打開門踏入連接處的時候，列車車身傳來了一陣晃動，所有人都以為和剛剛那些歡呼和擁擠帶來的搖晃沒有什麼分別，在無人在意中，他們來到了下一個車廂。

身後的迪昂尼斯還在繼續勸阻武識逸不要繼續，前面的宋柯剛走進車廂后又傳來了一陣晃動。但是從門上的小窗看去，後面的車廂還算是平靜，並沒有很劇烈的活動。

在武識逸進入車廂后，在歡呼聲中又是一陣晃動，但是這一次，他終於發現了不同，車窗外，一片橙紅色的火光照亮了整片黑暗，飛濺的泥土，爆裂的樹木被強勁的風掀起，飛速砸向列車。

而那些遺留在大地上的巨坑也讓武識逸明白，剛剛的搖晃是兩次連續的炮擊，只是在校準的過程中命中了旁邊的土地。他不得不驚訝於公司反應之迅速與果斷。的確看來他戳中了他們的命門，讓他們不惜任何影響都要除掉他。

反應過來的他立刻用對講機呼叫車頭的同伴前去緊急剎停列車，繼續呆在車上被炮彈命中只是或早或晚的事情。

隨著廣播中讓所有人回到自己座位上不要走動的聲音響起，絕大的制止力像是一隻巨手擋住了列車的行駛路線，站著的幾人幾乎被直接拍在了空中，重重的撞在車廂的牆上。

強烈刺耳的剎車聲伴隨著高溫從車底迸發出來，從撞擊中稍微緩過來的武識逸命令所有人都下車撤離，轉換步行向前進發。在人群從車廂撤離的過程中，迪昂尼斯抓住武識逸的肩膀：

「現在沒得商量，他們知道了你所在的是這輛列車，你必須遠離人群！先活下來再說其他的！」

「但是……」

「沒有但是，一會兒我們引燃照明彈，你告訴他們追隨著光亮走，接下來你就找個機會離人群遠遠的！明白嗎？是你讓我來的，那你就要聽我的！」

武識逸還想反駁什麼，但是看著迪昂尼斯的樣子只能作罷，點頭表示同意。

在車上人撤退的時候，有一道光線劃過暗夜，如同一隻燃燒的長箭飛奔而來，劃破粘稠的空氣，帶著響亮的音爆，一頭墜向了大地。霎時間，足以震碎耳膜的爆炸轟然襲來，勁風裹挾著碎裂的木刺和石塊亂箭一般撲來。

這一次沒有等別人，武識逸本能的直接卧倒在地上，緊接著一陣鋼鐵碰撞聲混合著痛苦的尖叫從四面八方傳來，儘管已經埋頭趴在地上，他依舊能夠感受到風中飄散的血霧緩緩落下。

漫長的耳鳴在好幾分鐘之後終於結束了，武識逸緩緩抬起頭，眼前的景象彷彿一塊跨越數百米的亂葬崗，連綿不斷的呻吟和混合著血腥味的被翻起土地的濕臭漂浮在空氣中。

武識逸搖晃的支起身體，走到傷者旁邊，努力的幫他們包紮傷口止血，告訴他們保持清醒，他們就快到家了。然而他還沒來得及多幫助幾個傷員，巨大的駭人聲響便又從背後響起。

彷彿弓弦彈出的一瞬，即便不需要回頭也知道背後是什麼，推進器拉出的長長煙火幾乎照亮了整個黑夜，彗星一般劃過頭頂，武識逸沒有躲避而是蓋住了旁邊傷者的身體。

在一瞬間，在音爆在他頭頂竄過的一瞬間，無數想法在他腦海中閃過，或許他能夠做得更好，他能夠在之前想出更為詳盡的辦法，而不是如同現在在懸崖邊緣，留下一推爛攤子，所有和他有關的人，都會在他攪起的漩渦中越陷越深……

火光墜落，狂風爆響，幾節車廂被直接扔到空中，如同塑料玩具一般扭曲旋轉，如同每一個在暗夜中始發的夢想，在爆的粉碎之後，重重的墜在地上，逐漸消失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