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離去的熔岩（6）
武識逸離開監獄之後坐在車上久久沒有發動汽車，只是看著前方。他很清楚現在自己內心的偏向，但是卻並不能面對這樣的自己，是非在此時此刻變得是這樣的模糊，他知道自己又一次在面對這樣的選擇的時候本能的進行了逃避。
過了良久他才想起什麼似的發動汽車，緩緩駛出停車位，一路向特區的郊區駛去。他的內心中不斷告訴自己，不能輕信這些人的話語觀點，他們都是罪孽深重的人，一切的始作俑者。而他之所以需要在內心中不斷重複就是因為，自己的潛意識，自己的大腦無法控制的回想自己看見的一切，那些昭然與大街上的「證據」
儘管白天遠不如黑夜那般混亂，但是街道上依舊瀰漫著一種別有用心的沉默與蕭條，放眼望去，曾今繁華的街道只剩下拿著採購物資低頭快步行走的行人，拖車緩慢的架起夜晚撞毀的車輛，蓋上白布的屍體亮晃晃的放在旁邊，像是幾件還沒有來得及清理的碎片一般。
路上徐訥亭打來電話詢問他情況，他只能告訴她沒有其他的進展，對方就是希望他們看到這一切然後公布出來。當他被問道怎麼決定的時候，他依舊沉默了，一如既往本能的選擇逃避，只是扯開話題詢問徐訥亭有沒有制止現在發生的這些**的方法。
徐訥亭告訴他自己已經制定了一系列的緩解措施了，但是要推行下去依舊是困難重重，在某些關鍵節點，總是會遭遇前所未有的阻力，甚至還會讓情況變得更糟。
「或許我們想的太單純了，我打算停一停，也許……也許之所以那些人成為了那些人是有原因的，也許我們應該試試其他的方法。」
「什麼意思？」
「或許，不是方法的問題，是執行措施的人的原因，我會想辦法把這所有的阻力移除掉。在這之前，我們最需要的就是時間。」
「明白了，我永遠支持你。」
掛斷電話之後不久，武識逸來到了郊區的一塊墓地旁，幾個月前，出發接手拓希號塔式艦之前他曾到過這裡，當他感覺焦慮，自我否定的時候便會來到這裡，每個在道昌移民公司以及一級下屬公司工作過的員工，如果沒有購買私人墓地最終都會被安葬在這裡。
墓地坐落於郊區的山腰上，門口是一顆巨大的槲樹，樹底下只有簡單的墓地兩個字，將停車場停下之後往裡走，是一片密密麻麻的牆壁，相比於墓地，更像是無數面刻著人名的牆壁，每一扇牆壁都被分成了無數個小長方形，上面刻著逝者的名字，走到前面，輕撫雕刻的名字，上面的微信攝像頭便會投出一片小小的投影，包含著逝者生前的照片和事迹。
來這裡的人也可以在無人的前台租一幅眼鏡，上面有著所有逝者的資料，可以不必走到那些肅穆的牆壁面前，而是躺在一旁的草地上懷念過往。但是武識逸從不會這樣做，他甚至不會去撫摸那些名字，只是站在那面牆壁之前，開始回憶，確保自己腦海中還記得曾今的一切。
那面寫著彼得法諾和拓名字的牆像是一扇永遠不會回應的漩渦，武識逸總是站在那裡，任由自己被卷進去，然後被周圍變換的環境再吐出來，如同被那段回憶洗禮了一次，當他看見那些真實的溫暖，殘酷，又看著那些的消逝，他能逐漸變得冷靜。
他站在那面牆之前，看著那兩個名字，儘管他們算是英雄，但是依舊和周圍哦沒有任何分別。他依舊害怕，害怕承認自己的潛意識完全站在了那些人的一側，因此他依舊在逃避這件事，逃避去思考在真如他們所想公開了這一切之後會發生的一切。
他不知在那裡靜立了多久，都沒有意識到有一個人朝自己緩緩走來，直到那個人用有些破碎的聲音在他身邊問道：
「武艦長？」
當武識逸轉過來的時候看見自己旁邊是一個坐在輪椅上的人，他的臉似乎遭受了嚴重的燒傷，皮膚像是一團紙一樣皺在一起，鼻樑只是小小的一團突起，頭髮完全掉光了，若是在晚上看見大概會下意識的向後撤，以為遭遇了恐怖片中的角色。
「是你嗎？」儘管他的嘴唇依舊蠕動著，但是聲音更像是艱難的從他的喉嚨中拼湊出來。
「你是……」
「我叫施米爾，不知道你記不記得我……我是炸毀丹娜湖號塔式艦重力發生器小組的成員。」
看著武識逸疑惑又不解的表情他解釋道：「由於我這副樣子，他們覺得我不太適合上台，所以儀式上沒有我，他們多給了我一些補償。」
武識逸獃獃的看著旁邊的這個人，從他完全毀壞的面部中武識逸讀不出他的表情，他的情緒，只是聽著。
「當初我想成為和你一樣的英雄，所以踏上了拓希號。我不後悔我的決定。我有心理準備，我知道這是戰爭，當時我也是自己脫下了防護服，所以也算是我自己走到了這一步。」
「你……是來看你的戰友的嗎？何平川他們……」
「是，我最近都住在這附近，戰爭結束之後我回了大田區的家，我們的田都毀了，我父親也去世了，我以前那些朋友大多都離開了……我也沒什麼地方去，而且我也活不了多久了，儘管當時丹娜湖號附近算是濃度低的地方了，但是……沒有防護……」
「我有什麼能夠幫你的嗎？你本不應該這樣。」
「我不覺得有什麼……我不覺得有什麼遺憾，我這樣的人，即便是沒有遭受這一切，或許也沒有什麼多麼光明正大的路可以走。」
「你這樣……是我們所有人的損失……」
「但是我還是有一個問題想問問你，武艦長……為什麼……為什麼現在人們變成了這樣，這座城市……還有什麼是我們不知道的嗎？我們不是贏了嗎？我們不是從那些人手上奪回了我們的土地了嗎？」
「因為……或許我們搞錯了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