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離去的熔岩（4）

從武識逸落地開始，抗議的痕迹幾乎就無處不在，散落的標語牌，被砸壞的燈板，樹立的臨時疏散標誌，整座城市瀰漫著一種躁狂的氣氛。當他走出的那一刻，就被接機的人帶著快速的離開，很快上了車，幾乎避免了所有露面在外的機會。

"怎麼了？"儘管武識逸離開的時候也知道抗議活動異常火熱，但是沒有想到已經需要做到如此謹慎的地步了。

"前天晚上，灣流大橋到皮特爾中心那一段發生了大停電，發生了大規模的槍戰，德先工業的一個負責人死了。「

「有針對性的？」

「現在還在調查，不太確認，所以這些天您也需要注意減少露面，不少公司的人都遭遇了或多或少的報復。」

一路上，商鋪緊閉的大門都被畫滿了充滿仇視性的塗鴉，特區的夜幕不再像是之前那般寧靜祥和，從跨海大橋上望去，不再有溫柔燈光下的海岸餐廳，搖曳在風浪中的帆船，只是一片漆黑，只剩下橋上的路燈依舊獨木難支的亮著。

就在武識逸看著窗外發獃的時候接到了一個視頻電話，畫面中是兩頰和下巴已經長滿鬍鬚的文贇革，他斜躺著，眼睛不是觀察著周圍：

「我得感謝你至少沒在酒吧接我的電話。」

「你看起來戾氣很重。發生什麼事了嗎？」

「發生了什麼事？你可真是冷靜啊。」說著他站起身，走到一張地圖前面，「那群人登陸了，但是和我預想的不一樣，他們有一個聰明的指揮官，甚至比我要聰明，我布置了防線，但是……」

說著他把畫面對準地圖，在反光下武識逸並不能清楚的看見上面的信息。

「但是他們並不想一口吃下我們。是啊，為什麼要呢？他們只需要拿下一兩個我們的礦場，消除你們的壟斷地位，他們的任務就完成了。他們很清楚我不可能防備整個星球。」

「所以你現在打算怎麼辦？」

「我打算怎麼辦？我還想問你打算怎麼辦呢？不如我直接坐個飛船回來？」他說著越發的生氣，「你們在幹什麼？這麼長的時間，你們本應該不斷的向他們施壓，讓他們根本沒有這樣緩慢行動的資本。看看他們現在在幹什麼？你們根本沒有向他們施加壓力不是嗎？」

「事實上……我們想的有些過於簡單，現在的情況是我們依舊疲於面對他們施加的壓力。在他們現有儲存的凈化劑消耗完，那些工廠不得不關停之前，他們都不會收到壓力，反而是無盡的反撲。」

「所以你是說我們就這樣等著？」

「我們必須要抗住這一波，我正在尋找突破口。」

「需要多久？」

「我不確定，但是不會太久。」

「去你的。聽著，他們會逐漸蠶食這顆星球，我這裡的人很不安，他們本就不是那麼情願留在這兒。我給你一個保證，如果一個月之後，你們還是沒有什麼辦法，我一定會丟下這一切跑到其他星系的。」

「很快會迎來轉機的，我已經有了……」

武識逸話還沒說完，就汽車就一陣強烈的甩動，幾乎把武識逸的身體完全甩到了另一側，手機直接飛了出去砸在車窗上。武識逸附身想要撿起來，只見車窗外，十字路口中間，一個穿著褐色短袖的女人呆立在道路中央，緩緩側頭看著他們。

「這是怎麼回事？」

「我不知道，我們會儘快離開這裡。」

武識逸轉過頭去，看向剛剛的離開的路口，女人依舊站在十字路口中央，就在她即將消失在視野中的時候，汽笛聲，撞擊聲，槍聲，一時從身後的街區湧出來，幾秒鐘中只見就完全覆蓋了整片街道。

「最近每天晚上都是這樣嗎？」

「差不多，但是……感覺是越演越烈的……」

「加速！加速！周圍還有其他車，有人盯上我們了！」

隨著一腳油門踩下，武識逸身體劇烈的前傾，他看著周圍突然亮起的車燈，顯然並不是所有人都是無序無組織的**，有人藏在這些混亂中，準備用最快速，最原始，最直接的方式解決問題，這場反撲比他想象中來的要迅猛的多。

槍聲擦著車窗不斷掠過，武識逸只能全程低著頭，逐漸尋找機會爬到前方，以防在司機中槍後車輛直接完全失去控制。他不斷的看著後視鏡，後面是兩輛老舊的改裝車，不知道是故意偽裝成這樣還是本就是雇傭了這樣的人。

身後車輛的人探出窗，叫喊著，傾瀉著斷葯，邀請蓋上寫著大大的「掠奪新家園」的駭人紅色標語。武識逸從手套箱中拿出手槍，對著身後的追車不斷開槍，飛竄的槍彈伴隨著輪胎的火花在道路上留下一道道深刻的印記。

打空彈匣之後的武識逸立刻拿著手機，按著每一個城區的政務官的電話一個接一個的打去，但是除了一個睏倦的身影敷衍的說出會快速排除救援之外，其他電話沒有一個成功接通。他不得已又撥打了徐訥亭的電話，他還沒有來得及說出口，對方便在接連的槍聲和剎車摩擦中聽出了來意：

「保持你的定位打開，馬上就會有人過來。」

武識逸已經記不得見到來向的救援車燈是在多久之後，或許幾分鐘，或許十幾分鐘，他只能感受到呼吸之間血液滲過刺入皮膚的玻璃碎片的隱隱刺痛，左前輪已經爆胎，司機和他都在一次次的撞擊和甩尾中頭破血流。

在一陣激烈的交火之後，黑夜逐漸平靜，只能聽見在報廢邊緣的汽車氣喘吁吁的抖動。武識逸被一個人拉出來，那人有著他熟悉的滄桑的面孔，堅實的臂膀，以及在車燈下閃著光的銀髮。

他被扛到另一輛車上，那副嚴肅而生硬的臉在他面前給他止血，夾出一片片碎片，將他頭和脖子上的傷口包紮起來。他用殘存的力氣虛弱的說道：「謝謝。」

「你還真是一點都沒有成長，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