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隕落

他這樣的一句話太過於珍貴了。

珍貴到我看著這滿天肅穆的殺氣，耳邊卻只能分辨出他說的那句話來。

花空樓盯著我，彷彿是所有的溫柔。

他知道我愛他。

哪怕，我天性掠奪。

哪怕，在頃刻前，我還在猶豫著王位。

哪怕，我對著他叫錯了顧漸的名字。

但是他是明白我的，他是這天地間，分得清我落寞的人。

可是在此時，他眼中的溫柔，複雜又似竭盡了全力，像是錯落在這戰場的潔白月光。

我好怕這月光消逝不見。

左眼的淚珠滴落在我的唇上，我輕輕翹起唇，笑著對儀珏星說：「我給你。」

顧漸。這天下我不要了。

長姐。也許我已經放下了掠奪的意義。

就讓我瘋一回。

哪怕來世帶著北殿還不清的債，墜進修羅道里。

「儀棲星！」身後是顧漸喊我的名字。

我頭也不回。

這天下，我扔下了。

我跳下馬，畢恭畢敬的對著儀珏星行禮，說：「兄長，我願意接受這場交易。」

我如同在府邸里獻舞的花空樓那般，我們天生高傲，卻甘願低頭。

只為了心口上的那個人。

儀珏星笑了。

釋然的、嗜血的、膨脹的、得意的、囂張的、開懷的笑容。

他對我說：「小棲，我會把這些年對你的傷害，在餘下的日子裡慢慢補償給你。」

「不必。我只要，你放了他。」我看著儀珏星說。

「我會。」儀珏星看著我，已經全然接受了我們的交易。

身旁的軍隊躁動著。

「棲星。」花空樓看著我。

「我馬上帶你回家。」我擦了擦唇邊的淚珠，粲然一笑。

「結束了。」我又說。

花空樓只是看著我，眼神之中的柔情與溫柔交織著。可他只是對我平靜地說：「棲星，你不該如此。」

「我們也像長姐一樣好不好？到時候魏箏和西山也陪我們，我們一起養一大群花貓，一起養一大群山羊，一起種滿長果子的樹，好不好？讓所有人都看見我對你笑著，讓所有人都覺得我不再是魔鬼了，好不好？」

「好。」花空樓回答。

我仰著笑臉，南殿的侍衛把長劍從花空樓的脖上移開。

我朝著花空樓奔去。

我似乎喜歡了他很久、很久。可是，這竟然是我第一次擁有他。

我抱著他，那樣緊、那樣緊，我彷彿死死的抱住了自己的天下。

他身上的味道，比戰場上的味道好聞太多。是如同春天的花瓣飄落在了冬天剛融化的溪水中的味道。

我抱著他，就如同做了一場香甜的夢。

「花空樓，你竟是這樣愛我。」我擁抱著他，靠在他的肩頭。

他的手放在我的後背上，我感受到他，愛著他，著迷於他。

他如墨的長發那樣柔軟，他低下頭，對我說：「其實，愛了很久了。」

「什麼時候？」我笑著問。

「從你跳上我的後背，不讓我走的時候。」他回答。

「那你今日也讓我跳上你的後背，背著我回去好不好？」我已全然忘記了身上的血腥氣，唯有流轉於他身上的香味。

「好。」他亦是這樣回答。

我開心得快要跳起來，我終於放開了他，像個不成熟的孩童一樣，朝著背後喊：「魏箏！我們要回家了！」

可我沒有察覺到，花空樓竟是那樣留戀。在我放開他的時候，他竟是那般不舍……

魏箏沉默著，可仍是騎著馬向我奔來。

我笑著，猶如終於捨去了掠奪的意義、只盼求開心的小孩。

身後——

花空樓的眸中似末路的黑夜，溫柔已隨著夜中的月光被烏雲遮去了。

他走向我，從我腰間的劍鞘中，抽出了我的長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