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南皇子

第二天，正當我在和魏箏練習劍術的時候，有人徑直走來，是儀珏星。

二哥穿著淺藍色的華服，像是燦爛溫柔的冰海顏色。他腰間佩戴著一塊新亮的玉佩，圓形，灰色的流蘇襯托得這塊玉佩更加非凡。

和二哥的名字一樣，他本人像是由著兩塊玉組成。無論在哪個季節里看他，無論從哪個角度里看他，他都像是一塊獨立存在的風景。

他身上的氣質乾乾淨淨，沒有的儀辰星身上的浮躁，亦沒有長姐身上的優柔。二哥的性格，像是一層霧。

讓人看不清那層霧裡到底有著什麼東西，只覺得那陣霧來時，伴著清風，讓人心頭放鬆，肆意依賴。

每次二哥來的時候，我都覺得他身上帶來了南殿的梨花氣息。

除了長姐之外，他是最讓我心安的兄長。

「二哥，你也是來問我歌姬的事情嗎？」我問。

儀珏星用手摸了摸我的頭，我彷彿真的嗅到了一絲梨花的清香。我也好久好久沒有去南殿了，真是想念那裡清雅的風景。我抬頭仰望他，他用和我一樣的褐棕色眸子注視著我，眼中化不開的柔情。

「我不會詢問這些事情，我對你的要求只有一點，你過得開心就好。你做任何事情，哥哥都支持你。」他的眉眼裡都帶著笑意。

只要儀珏星在北殿里一坐，侍女們的眼神就忍不住紛紛往他身上側目。

雖然儀辰星也是無暇容顏，可是這宮中的人還是比較愛南皇子。

可見只有一張無暇的臉，是並不能得到所有人的喜愛的。

二哥身上的氣質是我們四個人之中，誰也比不了的。

遠看像是清澈的溪水，近看則像是溫柔又讓人捉摸不透的霧。

二哥安靜地坐在我的身邊，無意間也用手輕輕觸我的頭髮，我雖不去躲閃，但還是問：「所以二哥來看我是為了什麼？」我盯著他的眼神，半分認真。

「看你最近總是在北殿和魏箏一起練劍，想必劍術突飛猛進。我聽說西域那邊的名匠新鑄成了一把寶劍，要不要我託人給你帶回來？」

總是如此貼心。

我心裡的柔軟，像是被他眼中那片溫柔的褐棕色打動了，這世界上的至親實在令人心安。

好像越長大，和兄長相處的時間就越發少。我像是在爭取時間，想和他多說一點話一樣，問他那把劍是什麼顏色？那劍身有多長？那把劍有無背負著何種傳說？

我一連串的問題拋出，噼里啪啦作響。可是二哥還是細心地一件一件為我解答。

「那把劍西域名匠打造三年鑄成，很鋒利，傳聞能夠劈山破岩。劍身細長，劍柄上有圖騰，是一隻西域的神兔模樣。我覺得這把劍和你很搭。」儀珏星回答。

「兔子?」我有點驚訝地反問。

「難道我們的小棲不是兔子嗎？」二哥笑眯眯的模樣，像是梨花一樣沁人，那麼溫柔的樣子，足夠讓我記得一生。

「二哥，我當然不是兔子，我是魔鬼！」我說著笑起來，裝出兇狠巴巴的樣子，對他做了個鬼臉。

像是幼時的感覺一樣，兄弟姐妹之間熱鬧的聊天、放鬆的打鬧……

「你還真是個小孩子。」儀珏星拿掉了我衣服上落下的一片桃花，那份眼神中露著無懈可擊的寵愛。

我卻還是裝作任性蠻橫的樣子，一腳踢在身旁的一顆桃樹上，桃花紛紛落下，儀珏星無奈地搖了搖頭。

「小時候，就屬北殿和西殿風景最好。一片桃花延綿，落英繽紛，來時看到似粉色的雨。」二哥嘆息。

自從那些年，我和儀辰星發生了不愉快的事情之後，我宮殿里的桃樹就被我自作主張砍掉了許多，換成了能結果實的、熱熱鬧鬧的幾排果樹。

我以前和儀辰星約定過，要讓粉色的桃花開遍宮殿。說下一年桃花盛開的時候，他就背著我去涯山找那匹傳說中蹄子帶火焰的神馬。

可沒有等到下一年。

沒有下一年……

「你真是小懶豬，非要在我背上才舒服嗎?」儀辰星幼時的話語時常無意被我記起，想起來時，卻又讓我噁心到胃裡翻湧。

當我看著自己宮殿里的果樹發愣時，二哥開口說：「小棲，明年的時候再多植些桃樹吧。北殿和西殿，本應當是最爛漫的風景。」

他在努力讓我和儀辰星冰釋前嫌。

可是，不可能。

當儀珏星離開的時候，我沖他揮手喊著：「二哥，記得給我把那把劍帶回來！」

儀珏星回眸沖我溫柔一笑：「哥哥不會忘記的。」

等儀珏星走了之後，魏箏才走出來。

「北公主，我不知道該不該問……」他說。

「和我謹慎什麼?問吧。」

「你對南皇子是不是真的一點防備都沒有？」魏箏總是在為我操不必要的心。

「魏箏，你覺得二哥對我會有害嗎？他可是對我最好的兄長。」我把桌子上的一塊酥餅塞進魏箏的嘴裡，又說：「總比儀辰星好多了吧？」

當我說到儀辰星的時候，魏箏就不說話了。他知道儀辰星對我來說，唯有掃興。

讓我不開心的事情，他幾乎做得很少。

我也知道，就算儀珏星對我再好，長姐對我再好……我在這宮殿之中，唯一值得信賴的陣營，只有魏箏。

說曹操曹操就到。

今天註定被儀辰星破壞好心情。

那抹金色闖進北殿。他靴上的小鈴鐺嘶嘶作響。

我是再也沒有踏進過西殿，但不代表，這個難纏、帶著惡意的哥哥，不會來打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