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屋漏逢雨 禍不單行
太陽在山邊苦苦堅持，久久不甘落下。路過的閑雲是不是靠德太近？彷彿燒著了一樣。哪像聰明的月亮，只在老遠的天邊露出半張臉觀瞧。
方升躺在舍店的床上翻來覆去。今天為何不是自己想象中的模樣。儘是些奇奇怪怪的人，都是些稀奇古怪的事。翻身坐起，越想越氣。氣著氣著，只覺得身上有些痒痒。撓撓脖子搔搔後背，竟是越抓越癢。可著我一個人霍霍是不是？他跳下床，打開房門煩躁的喊著「店家！店家！」
店家正專心致志的核對著今日的賬目，預估著明日的進出。五間供人居住的客房，大廳里見縫插針的擺了幾張桌子，吃住一體。在當地也算得上是小有名聲，這都是他多年的心血。好像是發現了什麼錯漏，他凝神回想著。一隻手在他的桌上敲了幾下。
「店家！你有沒有見過一個年輕人，大概這麼高……」來人一邊形容一邊比劃著，口齒有些含糊不清。店家見來人賊眉鼠眼，心生警惕卻也是笑臉相迎「你剛說什麼？我沒聽清楚。」
來人扶了扶下巴，雖說已經不疼，卻還是有些不得勁，總感覺又會掉下來一樣。他耐著性子正準備再說一遍，便聽得店裡有人在喊店家。那聲音，記憶猶新刻骨銘心。躲著眇一眼，是你是你，就是你！
店家高聲應了一句，沖面前這人陪了個笑臉。從裡屋叫來了唯一的夥計「這位客人你招呼一下，我去看看。」說罷朝給了夥計一個眼神。
店家快步走到了方升的面前「小哥，有什麼吩咐？」方升瞧得店家身後一人匆匆出得門去，背影好似在哪見過，來不及細想店家正眼巴巴的候著他。「你們這可以洗澡嗎？」方升撓著胳膊急不可耐的問道。「可以，可以！小店一應俱全！你要是上了別家那還真說不準呢！我這就去燒水！你還有別的吩咐嗎？」店家自誇道。「沒了沒了！你可快著點！」方升催促了一聲，轉身回到了屋裡。
店家招來夥計「趕緊燒水去，客人要洗澡。剛才那人呢？」夥計回道「我還沒來得及說話，那人急匆匆的就走了。」店家壓低了聲音「沒丟東西吧？」夥計樂了「瞧您說的，哪能啊，他就在門口，都沒怎麼進來。放心吧您了！但您還別說，長得那模樣是得擔心。」掌柜同樣笑著「你也瞧見了吧！好了，沒丟東西就好。你趕緊燒水去吧。別讓客人等急了。」夥計應了一聲到後面忙活去了。今天店裡沒什麼生意，就一個人在店裡住著，夥計都不用問要送到哪裡。倒是便宜了方升，像個大財主還有專人伺候。
夜幕乘人不備，悄無身息的霸佔了天空。
方升愜意的靠著，泡在木桶里。雙手慵懶的搭在木桶的邊沿。仰著頭，冒著熱氣的汗巾敷在臉上。平日里燒水還要自己動手，不如山間清溪來的方便，鮮有如此的享受。泡在熱水裡和泡在冷水裡還真的是兩種不同的滋味，如果不是覺得麻煩，他願意每天都在這熱水裡泡上一陣子。現在這樣渾身舒暢的感覺，真爽！
咚咚咚的敲門聲。「誰呀？」方升一動不動懶洋洋的問道，語速都變的慢了。「我是夥計！給你送點水。」聲音有些沙啞。方升說話依舊懶洋洋的「不用了！謝謝！」「……」
眼睛沒眨幾下的功夫，咚咚咚又是敲門聲。「誰啊？」「我是夥計，給你送點水。」「我說了不用了。」方升的聲音有些變了。「……」
約摸著過了和剛才差不多的時間，咚咚咚的聲音再次想起。方升一把扯下臉上敷著的汗巾丟在水裡。不耐煩道「誰呀！」「我是夥計，給你送點水。」沙啞的聲音也有些委屈。「我說了不用了不用了！我就要洗完了不用加水了！能不能讓我安安靜靜的泡最後一會！」方升朝著門口厭煩的喝道。「喝的水。喝的水。」沙啞的聲音連忙解釋了一句。
聽他這麼一說，方升忽然也覺得有些口渴。往桌上瞧瞧了，剩下的的確不多。稍微平復了一下心情，口氣放緩「門沒鎖，你自己進來放桌上吧。」說罷搓了一把汗巾，再次敷在了臉上。那汗巾好似一個神奇的開關，熱呼呼的空氣在鼻腔中縈繞。世界又變得異常美好了起來。
進來的夥計身形大了兩圈，一直低著頭，像腳上開了朵看不厭的花一樣。他在桌上放下水，不作停留，腳步匆匆。前腳邁出房門，後腳還沒來得及落地，方升叫住了他。他有些心虛，背對著問道「怎麼了？」
方升一如最開始的模樣賴在桶中「你是不是沒關門？我沒聽到動靜！」夥計一回頭，果然忘記了，門就那麼大搖大擺的敞著。「哦哦哦，就關就關！」屋中燭光跳動，將夥計的臉照得分明。賊眉鼠眼的賴漢！如假包換。門輕輕合上。
賴漢只道虛驚一場，早知如此衣服都沒必要換，綳得還挺緊。他之前不停練習的一番說辭竟是一句也沒有派上用場，倒也省事。裡屋之中，店家和被剝得只剩下了內衣褲的夥計昏睡在地。賴漢穿回自己的衣服，把「職業裝」一股腦的胡亂拋在了夥計身上。他不是沒想過摟草打兔子，實在是沒有找到店家藏錢的地方，只好作罷。他從灶邊順走一根黃瓜，在大廳里隨意找了張桌子坐下，小心的用后槽牙咀嚼著。他現在要做的只有等待，等待他高光時刻的降臨「看我一會怎麼收拾你！」
今晚的月色一定很美，溜進屋裡的銀光甚是明亮。也不知過了多久，頭倚在手上打著瞌睡的賴漢，猛的一栽，醒了過來。屋裡的燭燈都已燃盡。他抹掉嘴邊不慎流出的口水，摸到方升的門前喊道「客官！客官！客官！」連喊三聲，一聲高過一聲。
確認了屋裡沒有動靜，賴漢輕手輕腳的摸進了房中。方升仰面朝天歪躺在床上，一隻杯子掉在了腳邊。賴漢輕輕推了推，見方升沒有反應。又重重的推了推，還是沒有反應。他知道，高光時刻已經來臨！
懶漢騎著方升的腰，掄圓了一個大嘴巴扇在了他的臉上，直呼過癮。反手又來了一個，真他娘的痛快。一個接著一個，越打越起勁。扇著扇著，他都有些累了，不禁心中感嘆「上次給劉哥老母親看病那大夫剩的這葯還真好使！就剩下這麼一丁點，摻在水裡除了有那麼點味道，還真看不出有些什麼別的問題。關鍵是喝一個倒一個！也多虧我兄弟聰明，想得出這麼好的辦法。下次碰到那大夫我可得多要點。多少錢都成！有了它，見到有錢的，喝倒了摸兜，見到長得俊的……」他已經開始幻想著以後的精彩生活了。
月光疏忽了的角落裡，有人壓低了聲音小聲交談著。「是這裡嗎？」「錯不了，我跟老四老五輪流跟著的，那小子沒發覺。我瞧得真真的。」「哪間？」「就那，除了店家和夥計沒別人了！」「那好，老二你先去探探路。」聞言一道身影暴露在了月光里，黑衣黑褲，專業！「一會老四老五去搞定店家和夥計，老三，你等會跟著我和老二，咱們再去會一會那小子。悶棍都給我打准一點！別又像上次一樣多生事端！盡量別傷人性命，好不容易最近才消停點！」
不多時一道黑影折了回來「大哥，有同行！怕是被人捷足先登了！店家和夥計都翻了！裡面什麼情況就不知道了！」「么的，真晦氣！那咱們今天就來個黑吃黑！你們幾個跟我上，見機行事，其他人把風！」
啪，又一記耳光甩在了方升的臉上。賴漢在方升身上摸起寶來，口中還念念有詞「知道你進城，就來碰碰運氣。想不到沒問幾家，還真就撞上了！你可別怪我，這都是天意。不過你放心，我也不傷你性命，就是啊！讓你漲漲教訓！」干說不痛快，配合著又啪了一下。
賴漢把找到的錢袋放在一邊，剛準備去摘方升手上的指環。只聽得院外有腳步聲。難道是店裡的兩人醒了？他吃不準，連忙躲在了床下面。
「大哥，那小子在這呢！好像也翻了！」話音剛落，四個人進得屋來。領頭人用腳踢了踢躺在床上的方升，沒有絲毫動靜，除了有呼吸聲，身體還是熱的，和死人無異。有點意思！領頭人的目光四周掃了掃，他忽然笑道「這同行是個高手！眼神卻不好使，這麼大個玩意愣是沒看到！」說罷一把拿起床頭的錢袋。打開大致瞧了瞧，也沒看得太真切，揣進了懷裡。「東西到手，兄弟們，走了！」床下的賴漢此刻心中有個聲音在怒吼「他娘的！那是老子的東西！你給老子放下！」可要他出來硬碰硬，不好意思，恕難從命。
領頭人朝昏睡的方升道了一句謝「太客氣了兄弟！財不露白，今天那銀子扔的可還痛快？」說罷笑著便走了。過了好一會，賴漢才從床底下爬了出來。他指著方升的鼻子道「你說你！這一天天的得罪多少人！」啐了一口，無奈的也準備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賴漢剛走到房門口，一道身影閃出，一腳就把他踹翻在地。「大哥，我就說還有人吧！」一人得意的說到。賴漢驚恐的抱著頭蜷縮在牆邊，口裡不住的喊著「別打臉！別打臉！」領頭人的身影也從黑暗裡慢慢浮現。踹賴漢那人一把揪著賴漢的脖子拎到領頭人的身前「大哥！這狗東西差點讓咱們白跑，要不咱就……」他用大拇指在脖子前劃過。賴漢的心都到了嗓子眼，害怕得都忘記了言語。領頭人擺了擺手，示意把人放下，笑盈盈的對賴漢說到「兄弟當真好手段！要不跟我干吧？虧待不了你……」踹賴漢那人見大哥有意招攬便站在了一旁，可瞧那孫子慫樣，怕是還要聊上幾句，便道「大哥，那你先聊，我順手把這店給他清理清理。」說罷，牛飲了一杯桌上的水，皺了皺眉，出去了。
「兄弟，你要不想入伙也沒關係。你就給我說說你是怎麼辦到的？」領頭人指了指方升，和藹的問著賴漢，他本以為店裡三人都是被高手打暈的，可眼前這人一看就知道是個軟蛋，可眼下這軟蛋不聲不響得就放倒了三個人，怎叫他不好奇，技術就是生產力嘛！
賴漢的身子抖得像個篩子，一句囫圇話都沒有。這時一人匆匆忙忙的跑了過來慌張的說到「大哥！不好了！二哥昏倒了！」領頭人聞言也是一驚「他娘的，有埋伏！快撤！」他狠厲的瞪著賴漢「高手！真有你的！」一掌拍在了賴漢的後頸。賴漢一頭栽進方升的懷裡也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