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談清辭是被大三輪車的嗡鳴聲吵醒的，醒來就聽見母親在外面咋咋呼呼，她也就睡不下去了，索性起床收拾，出了屋。
「媽，發生什麼事了？」
「還能什麼事，外面修路的拉土車都到家門口了，對面那兩家又吵起來了，吵就吵唄，一急眼，後頭那位姓杭的路還不讓修了。」宋蓉看到女兒從屋裏出來，忍不住向她抱怨。
「是不是林叔又欺負人家了？」這兩天農村修路鬧得很大，談清辭多少知道一點對面兩個鄰居的宿怨。
談家所在的村子叫上水村，村子一半姓林一半姓談，杭是外姓，杭叔祖上也的確是從外鄉搬過來的，只是早年街坊鄰里還算和睦，到了後來村裏兩大姓氏明爭暗鬥之餘，才開始變得一致排外起來。
而這其中，最為明顯的也是和杭叔相鄰的林叔，兩家關係自房子建成后就沒好過，總是會不定哪天吵上一架，當然，多數還是林叔搞事。
對此，宋蓉已是見怪不怪，她嘆聲道：「那姓林的就是成天沒事找事，原本修路為了防下雨天積水進了宅子，咱們這統一提議是把街道墊高點，本來是說好的，可臨了現在，那姓林的仗着自己在你杭叔前頭，硬是不讓拉土車過。」
「這也太欺負人了吧。」談清辭皺眉，「我出去看看，不會要打起來吧。」
「誰知道呢，哎，你離遠點，小心傷到你了，你林叔嘴毒起來搞不好連你也不放過。」見女兒要出去看熱鬧，宋蓉並不阻止，只是提醒道。
「知道了媽。」談清辭隨口應着，心想她才不怕，反正論嘴毒她就沒輸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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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水村的道路四通八達，有的路寬有的路窄，像談家門口這條巷子，寬也就兩米多一點左右，往前是通往主幹道的必經之地，往後則是一大片樹林，樹林背後是成畝的莊稼地。
這個時候是暑期，正是趕上收完玉米接種麥子的時候。
為此巷子裏並沒有什麼多餘看熱鬧的人。
不過這條巷子左右總共八戶人家，今天除了有閑人留下來看着人家拉土墊地皮的，其餘人都在地里。
而即便有人，此時也都不想多管閑事，個個關在家裏裝聾作啞裝不知道。
畢竟杭家的事，沒人想參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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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叔名叫杭佚，早年喪妻，獨子杭晉已經大學，往常不在家，只農忙趕上暑假才回來幫襯，此時也正在地里忙活，並不在家。
而林叔林長江，雖然也是一個人，但他前面一戶就是弟弟林長河，多了個幫手，又有背後姓氏的龐大體系撐腰。
——這熱鬧的尾聲，定是要以實力懸殊而結尾的。
所有人都這麼認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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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清辭從家門出來之際，走到屋后杭宅門口。
她來的不早不晚，正趕上林氏兄弟合夥要揍杭佚，至於後者，則拿着掃把，一副要拚命的架勢。
前頭的大三輪車拉土司機因為是外鄉的，這個時候還沒來得及站隊，暫時還處在迷茫看戲之中。
談清辭決定也先看看戲再說。
兩個觀眾旁觀，另外三人全然已經忘我。
杭佚叔一個人，但他個大長的壯實，為此拿着掃把往那一站，也絲毫不懼敵眾我寡，只聽他道：「姓林的，不帶這麼欺負人的，買土的錢是大家平攤的，你憑什麼不讓墊俺家門口！」
林長江則陰陽怪氣：「不是不讓，是車過不來啊，我好商好量說把土勻過去點就行了你還不樂意，再說你那後面就是林子，墊低點不是好流水嗎。」
上水村整個佈局是東西南北四方，主幹道是在這條巷子的南邊，拉土車也是從南邊過。
拉土車是一早就開始上工，彼時杭佚還在地里忙活，林長江就讓司機從自己家門口卸土，司機也不知道這裏面的彎彎繞繞，於是就一車兩車的從北倒著卸到了南面，等到杭佚回來發現自家門口沒土時已經來不及。
因為土是剛挖的，很新鮮，又濕又軟，所以這個時候如果再讓往北送土，其實是不可能的，輪子打滑是沒法走的。
杭佚起先想讓前面的土往北挪挪，這樣自己門口也能墊墊，但這費時費力，根本就不可取。
可南面地勢已經拔高，自己門前就墊了一點土，如果真要這樣修路，以後下雨天的積水肯定都要往北流。
杭佚氣的不行，他怒極反笑：「那你可真是打的好主意，你們前頭都拔高了，以後下雨積水不得都光往我這邊來了，你們是自在了，不用大雨天一瓢一瓢往外舀水，卻要平白讓我自己作難？」
往年積水都是村中大患，以往也不是沒想過修個下水道，但上水村四處都是莊稼地，唯一的一條河還在莊稼地背後，原先是有人想過把水往河裏引，但這個方案沒法通過。
因為管道從誰田裏走誰都不樂意，再有，其中一些地還是隔壁村的，他們和本村無瓜葛，人家才不會想參合這樁閑事。
沒有下水道，水流不出去，村民們在修路時就都想把門前地勢用土墊高一些，好讓下雨的時候外面的積水沒處走時不會流到家裏來。
談清辭聽兩個人的話，有些懂了，林叔應該是一早就做好了「禍水北引」的打算。
水路不通是弊端，一到雨季，水沒地方走，家家戶戶都淹，嚴重的時候路上的積水能到腰窩，這十分讓人無奈，可村裏人千人千面，村委會的人在遊說幾次下水道的事都不成后，這事也就不了了之。
沒有下水道，林長江就想「禍水北引」。
可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盤。
談清辭不信林長江這種做法前面幾戶人家會不知道，想來也是知道，卻又默認的。
都不過是欺負杭叔孤立無援罷了。
她有些看不下去。
杭叔人其實很不錯，談清辭從小被送養給了姑姑，一直到今年初才被接回家，剛回來那會兒村裏人都面生，有些好事的大媽大爺總會拿這件事說事，挑撥離間的沒少有，尤其是這林家人，因為對門，外出少不了碰面，他們逮著機會總要提一些不好的話隔閡她和談家的關係，她每每見了都避之不及，那時杭叔沒少替她解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