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界點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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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我說如峰啊，你年輕，愛開個玩笑什麼的也算不了什麼事，不過現在你身份不同了，啊，要注意點啊。」溫書記一邊說，一邊從口袋裡拿出一合綠「國賓」來，從裡面抖出一支來，孫如峰馬上給他點著了。
「是，我以後一定注意。」孫如峰點頭答到，並在溫書記對面的一個小塑料凳上坐了下來。他知道，幾次想當面請示而卻把自己晾在一邊的溫書記，今天突然來到自己的辦公室，一定是要對自己有一些教誨。
「聽說你找我了」，溫書記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煙，彷彿是在對著煙在說話。一隻手卻在很隨意地在沙發沿上拍打著，好像是很漫不經心，或是想讓孫如峰感受他作為書記的份量和他將要談出的話的份量。
「是的，溫書記，我找了您幾次，一是想向您表示感謝，二是想向您請教。因為自己在區委工作的時間短，對於如何當好組織部長，實在是沒有把握。」孫如峰說得很誠懇，眼睛望著溫思平。
溫書記只是「唔」了幾聲，表示他在聽孫如峰說。
看溫思平沒有反應，孫如峰也沒敢再多說話，屋裡顯得特別地靜。溫思平若有所思地吞吐著煙圈，那煙圈在屋子裡一點點散開來，瀰漫在溫思平和孫如峰中間，彷彿是在他們二人之間的一道天河。
好半天，溫思平才從天河的意境里走出來，「感謝就不必了，這次任命你當組部長我是大力向市委推薦了的。」溫思平對這樣的不真實的話，向來表達得特別真實。「你也知道，咱們區里後備幹部好幾個，等了好幾年了，也都非常優秀。不過呢，你來來區里一年多表現不錯啊，大家評價不低嘛。對於你們這樣公選的幹部，我在心裡經重視的，也常想著要給你們壓擔子，給你們平台和機會展示。」
孫如峰不停地點頭稱謝，溫思平卻彷彿根本不在意思這份感謝似的，繼續著自己的話。「關於工作，我倒是想和你聊聊。」說到這，溫思平抬眼看了一下孫如峰，同時在煙灰缸里按滅了煙。「一是幫你儘快適應工作，二來是馬上就要機構改革了，關於人事的安排我有些想法想說一下。」
孫如峰馬上拿出一個筆記本來，準備記錄。溫書記馬上制止了他，「小孫啊，有些事要記在腦子裡，而不要記在本上，我也是隨便談，只是給你提供點參考嘛，啊，當領導或者說你當這個組織部長，關鍵是要有悟性，很多事不是能夠說的，是靠想出來、悟出來的啊」。
孫如峰趕緊收起了筆記本。雖然溫思平沒有說什麼特別的話，但卻讓孫如峰感覺到有點緊張。他感覺到對面坐著的溫思平彷彿是一個大海，一個有點高深莫測的海，在他面前，孫如峰有點失重的感覺。
看到孫如峰認真在聽的樣子，溫書記嘴角間閃過了一個不易察覺的笑。應該說，和孫如峰的這次談話應該是有著特別一點的意義，對於這樣一個年輕人，一個還不太會當官的人，一個思想深處還有些理想化傾向的人，一個剛從校園裡走出來的人，溫書記有著欣賞的一面，但作為一個自己的下屬，他又必須讓這個年輕人對他有多一點的服從，也就是要讓他乖一點。區委的工作是一盤棋，組織部長這個棋子相對而言要重要一些，他必須成為他的可以利用的工具。政治就是擺布人，政治學就是擺布人的哲學。想到這，溫書記心裡更多了一份親切，語氣也變得更加柔和，他要讓孫如峰對他的話確信不疑才行，思想上的征服比權利上的征服更深刻，也更行之有效。
「如峰啊」，孫如峰抬起頭，眼睛注視著溫書記的臉，彷彿是在讀他幾十年官場打拚的歷史。一年的相處，特別是在區委常委會上，溫書記所表現出來的風範，早已使孫如峰大開眼界了。可以說，對於溫書記，孫如峰是敬佩有加的，不僅是因為他的父親是市委老副書記，也不僅是因為在決策時所表現出的水平和技巧，更是因為他平和表面下的一種令對手不能不有所畏懼的氣度。「我這個人不喜歡繞圈子說話，你年輕，前程遠大，這只是你在政界的第一步，但這第一步卻很重要啊。我有責任幫助你走好。至於說組織部長如何當，我看有這麼幾條你要把握住」。
孫如峰沒有說話，但明顯集中的眼游標志著他對溫書記這幾句話重視的程度。這讓溫書記很滿意，他不喜歡過多說話的下屬，對於一個年輕人來說學會傾聽和思考才是最重要的。他自己又彈出一支煙來，點燃，吸了兩口。「第一條，你要明確這樣一個問題，那就是你不要以為你是管幹部的組織部長，就以為你在這方面有多大的權力。說實話，你一個組織部長是沒有什麼權力的，區里很小啊，幹部的選用不是採用正常的從下往上層層推薦，而是從上往下式的。你的工作主要是執行，實現好區委主要領導的意圖。」說到主要領導幾個字，溫思平語氣格外加重了些，他是要用證據和語調來讓孫如峰加深對「主要領導」這四個字的認識和提高他的悟性。
說到這，他停頓了一下，也順勢吸了口煙。多年的政治思想工作，他諳熟談話的藝術，特別是停頓的藝術。短暫的停頓之後，他又補充著自己的話，「當然了，你有想法也是可以提的。在幹部問題上，我這個人一向很民主啊，何況書記和部長之間在幹部問題上是一體的嘛。」說完，溫思平自己呵呵乾笑了幾聲。
孫如峰明白，溫思平的這一段話，首先就鮮明地告訴了孫如峰，組織部長是一個什麼樣的角色，是幹什麼的，必須準確地找到自己的位置，不可「紅杏出牆」。
孫如峰沒有說話，只是不斷地輕點著頭。「這第二嘛」，溫書記又點燃了一支煙。平時他的煙量很大，特別是在談話和思考的時候更是一根接一根。「就是要注重程序」，說完這句話，溫書記自己就笑了一下，因為他剛講完的第一點，恰恰是違反程序的啊。孫如峰也想到了這，但他沒有問，他想到溫書記會給他一個能夠自圓其說的說法。工作往往不在工作本身，而在於和工作本身相關的一些技術性的和操作上的問題。對於這一點，從協管的那位現已退休的副書記身上，他早已悟到了。「我說的程序是指那些最終表現出來的東西，還要按照正常的程序來做，而且要做的好啊。」
聽到這，孫如峰突然想起上學時，語文老師在分析課文時，常常誇讚的兩條線索，一條明線，一條暗線，明線是給大家看到的，而暗線卻是靠悟出來的。不同的是，語文老師講的是寫作藝術，而溫書記講的是工作藝術。但都是藝術，這叫異曲同工之妙啊。
看到孫如峰好象是領悟到位了，溫書記接著說到：「第三，也是你要格外注意的一點，就是在要做好溝通，主要是幾大班子領導的溝通。在這方面你的前任遲樹德表現的很不好，溝通的意識不強，有時讓我很被動。這個情況有的你也清楚，有幾次常委會上發生的爭執就和這有關啊！主要是政府那邊。」說到這，孫如峰立刻想起了有人與他講過的區委和政府領導之間在幹部選用問題上的矛盾，他的前任部長几次常委會上所面臨的尷尬。他便試探性的問到，「溫書記，和政府那面的溝通，我要注意些什麼啊？」
「這個嘛，和區長的溝通主要由我來辦，我需要你去時就讓你去，不用的時候你不要自作主張啊。」溫思平語氣不重，但語調里透出了一種威嚴。
「那是，那是。」孫如峰連聲答到。
溫書記講的這些，就是他所希望的組織部長的主要理念了，是他必須首先要告訴這個年輕的組織部長的，就如唐僧給孫悟空的金箍咒，儘管孫如峰沒有太多的表態，溫也沒有向他要什麼態度，但從孫如峰的眼神中，溫書記已感受到了明顯的效果。這一點上他是很有自信心的，畢競自己也算是官場的「老人蔘」了，對待這樣一個年輕人，他是有著足夠的手段的。在他眼裡，孫如峰只不過是一張白紙而已，一張白紙好寫最新最美的圖畫啊。
而孫如峰的表現也很令溫書記滿意，在整個談話過程中，孫如峰就象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學生，在一個飽讀詩書的老先生面前一樣。人對不知道的事情總是有一定的心理恐慌，尤其是在溫書記面前，他更是如此。他不敢不、不能不、也不得不畢恭畢敬地聽，因為他面前的這個人不僅是自己工作上的領導，在某種意義上對自己的人生特別是仕途有著至關重要的意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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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如峰啊，你年輕，愛開個玩笑什麼的也算不了什麼事，不過現在你身份不同了，啊，要注意點啊。」溫書記一邊說，一邊從口袋裡拿出一合綠「國賓」來，從裡面抖出一支來，孫如峰馬上給他點著了。
「是，我以後一定注意。」孫如峰點頭答到，並在溫書記對面的一個小塑料凳上坐了下來。他知道，幾次想當面請示而卻把自己晾在一邊的溫書記，今天突然來到自己的辦公室，一定是要對自己有一些教誨。
「聽說你找我了」，溫書記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煙，彷彿是在對著煙在說話。一隻手卻在很隨意地在沙發沿上拍打著，好像是很漫不經心，或是想讓孫如峰感受他作為書記的份量和他將要談出的話的份量。
「是的，溫書記，我找了您幾次，一是想向您表示感謝，二是想向您請教。因為自己在區委工作的時間短，對於如何當好組織部長，實在是沒有把握。」孫如峰說得很誠懇，眼睛望著溫思平。
溫書記只是「唔」了幾聲，表示他在聽孫如峰說。
看溫思平沒有反應，孫如峰也沒敢再多說話，屋裡顯得特別地靜。溫思平若有所思地吞吐著煙圈，那煙圈在屋子裡一點點散開來，瀰漫在溫思平和孫如峰中間，彷彿是在他們二人之間的一道天河。
好半天，溫思平才從天河的意境里走出來，「感謝就不必了，這次任命你當組部長我是大力向市委推薦了的。」溫思平對這樣的不真實的話，向來表達得特別真實。「你也知道，咱們區里後備幹部好幾個，等了好幾年了，也都非常優秀。不過呢，你來來區里一年多表現不錯啊，大家評價不低嘛。對於你們這樣公選的幹部，我在心裡經重視的，也常想著要給你們壓擔子，給你們平台和機會展示。」
孫如峰不停地點頭稱謝，溫思平卻彷彿根本不在意思這份感謝似的，繼續著自己的話。「關於工作，我倒是想和你聊聊。」說到這，溫思平抬眼看了一下孫如峰，同時在煙灰缸里按滅了煙。「一是幫你儘快適應工作，二來是馬上就要機構改革了，關於人事的安排我有些想法想說一下。」
孫如峰馬上拿出一個筆記本來，準備記錄。溫書記馬上制止了他，「小孫啊，有些事要記在腦子裡，而不要記在本上，我也是隨便談，只是給你提供點參考嘛，啊，當領導或者說你當這個組織部長，關鍵是要有悟性，很多事不是能夠說的，是靠想出來、悟出來的啊」。
孫如峰趕緊收起了筆記本。雖然溫思平沒有說什麼特別的話，但卻讓孫如峰感覺到有點緊張。他感覺到對面坐著的溫思平彷彿是一個大海，一個有點高深莫測的海，在他面前，孫如峰有點失重的感覺。
看到孫如峰認真在聽的樣子，溫書記嘴角間閃過了一個不易察覺的笑。應該說，和孫如峰的這次談話應該是有著特別一點的意義，對於這樣一個年輕人，一個還不太會當官的人，一個思想深處還有些理想化傾向的人，一個剛從校園裡走出來的人，溫書記有著欣賞的一面，但作為一個自己的下屬，他又必須讓這個年輕人對他有多一點的服從，也就是要讓他乖一點。區委的工作是一盤棋，組織部長這個棋子相對而言要重要一些，他必須成為他的可以利用的工具。政治就是擺布人，政治學就是擺布人的哲學。想到這，溫書記心裡更多了一份親切，語氣也變得更加柔和，他要讓孫如峰對他的話確信不疑才行，思想上的征服比權利上的征服更深刻，也更行之有效。
「如峰啊」，孫如峰抬起頭，眼睛注視著溫書記的臉，彷彿是在讀他幾十年官場打拚的歷史。一年的相處，特別是在區委常委會上，溫書記所表現出來的風範，早已使孫如峰大開眼界了。可以說，對於溫書記，孫如峰是敬佩有加的，不僅是因為他的父親是市委老副書記，也不僅是因為在決策時所表現出的水平和技巧，更是因為他平和表面下的一種令對手不能不有所畏懼的氣度。「我這個人不喜歡繞圈子說話，你年輕，前程遠大，這只是你在政界的第一步，但這第一步卻很重要啊。我有責任幫助你走好。至於說組織部長如何當，我看有這麼幾條你要把握住」。
孫如峰沒有說話，但明顯集中的眼游標志著他對溫書記這幾句話重視的程度。這讓溫書記很滿意，他不喜歡過多說話的下屬，對於一個年輕人來說學會傾聽和思考才是最重要的。他自己又彈出一支煙來，點燃，吸了兩口。「第一條，你要明確這樣一個問題，那就是你不要以為你是管幹部的組織部長，就以為你在這方面有多大的權力。說實話，你一個組織部長是沒有什麼權力的，區里很小啊，幹部的選用不是採用正常的從下往上層層推薦，而是從上往下式的。你的工作主要是執行，實現好區委主要領導的意圖。」說到主要領導幾個字，溫思平語氣格外加重了些，他是要用證據和語調來讓孫如峰加深對「主要領導」這四個字的認識和提高他的悟性。
說到這，他停頓了一下，也順勢吸了口煙。多年的政治思想工作，他諳熟談話的藝術，特別是停頓的藝術。短暫的停頓之後，他又補充著自己的話，「當然了，你有想法也是可以提的。在幹部問題上，我這個人一向很民主啊，何況書記和部長之間在幹部問題上是一體的嘛。」說完，溫思平自己呵呵乾笑了幾聲。
孫如峰明白，溫思平的這一段話，首先就鮮明地告訴了孫如峰，組織部長是一個什麼樣的角色，是幹什麼的，必須準確地找到自己的位置，不可「紅杏出牆」。
孫如峰沒有說話，只是不斷地輕點著頭。「這第二嘛」，溫書記又點燃了一支煙。平時他的煙量很大，特別是在談話和思考的時候更是一根接一根。「就是要注重程序」，說完這句話，溫書記自己就笑了一下，因為他剛講完的第一點，恰恰是違反程序的啊。孫如峰也想到了這，但他沒有問，他想到溫書記會給他一個能夠自圓其說的說法。工作往往不在工作本身，而在於和工作本身相關的一些技術性的和操作上的問題。對於這一點，從協管的那位現已退休的副書記身上，他早已悟到了。「我說的程序是指那些最終表現出來的東西，還要按照正常的程序來做，而且要做的好啊。」
聽到這，孫如峰突然想起上學時，語文老師在分析課文時，常常誇讚的兩條線索，一條明線，一條暗線，明線是給大家看到的，而暗線卻是靠悟出來的。不同的是，語文老師講的是寫作藝術，而溫書記講的是工作藝術。但都是藝術，這叫異曲同工之妙啊。
看到孫如峰好象是領悟到位了，溫書記接著說到：「第三，也是你要格外注意的一點，就是在要做好溝通，主要是幾大班子領導的溝通。在這方面你的前任遲樹德表現的很不好，溝通的意識不強，有時讓我很被動。這個情況有的你也清楚，有幾次常委會上發生的爭執就和這有關啊！主要是政府那邊。」說到這，孫如峰立刻想起了有人與他講過的區委和政府領導之間在幹部選用問題上的矛盾，他的前任部長几次常委會上所面臨的尷尬。他便試探性的問到，「溫書記，和政府那面的溝通，我要注意些什麼啊？」
「這個嘛，和區長的溝通主要由我來辦，我需要你去時就讓你去，不用的時候你不要自作主張啊。」溫思平語氣不重，但語調里透出了一種威嚴。
「那是，那是。」孫如峰連聲答到。
溫書記講的這些，就是他所希望的組織部長的主要理念了，是他必須首先要告訴這個年輕的組織部長的，就如唐僧給孫悟空的金箍咒，儘管孫如峰沒有太多的表態，溫也沒有向他要什麼態度，但從孫如峰的眼神中，溫書記已感受到了明顯的效果。這一點上他是很有自信心的，畢競自己也算是官場的「老人蔘」了，對待這樣一個年輕人，他是有著足夠的手段的。在他眼裡，孫如峰只不過是一張白紙而已，一張白紙好寫最新最美的圖畫啊。
而孫如峰的表現也很令溫書記滿意，在整個談話過程中，孫如峰就象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學生，在一個飽讀詩書的老先生面前一樣。人對不知道的事情總是有一定的心理恐慌，尤其是在溫書記面前，他更是如此。他不敢不、不能不、也不得不畢恭畢敬地聽，因為他面前的這個人不僅是自己工作上的領導，在某種意義上對自己的人生特別是仕途有著至關重要的意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