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生二十三
冉再還沒有什麼反應，徐式微在一旁聽得卻已經變了臉色。
她慌張看向冉再，希望他能夠反駁些什麼，但讓她更加驚恐的是他卻只是淡然看了她一眼道：「走。」
徐式微的心一下子沉到了水底，她咬着嘴唇，糾結不已。
水鬼卻已經道：「她哪也去不了。」
那聲音好像從最冰冷的水底爬上來的，透著寒意和陰冷。
徐式微已經隱隱有些絕望了，因為她明白對方說的是真的，憑她一個肉體凡胎，恐怕連這個鎮還沒出，水鬼就已經先殺了冉再，然後轉頭把她也殺了。
冉再給了徐式微一個安撫的眼神，看向水鬼，神情自然道：「你捨得殺她？」
徐式微愣住，水鬼一臉冷漠，慢慢道：「我有什麼捨不得的。」
冉再歪頭做了一個小孩子的慣常表情，好奇道：「你來這裏，不就是為了她。不然，以你的能力，不受水底的限制，你完全可以離開這裏，去更廣闊的天地。」
徐式微已經完全聽不懂冉再是什麼意思了，她忍不住去看水鬼的表情，卻只看見對方面無表情的臉。
水鬼沒有給予冉再任何回答，這讓冉再眯起了眼睛，「哦，看來我確實弄錯了一些事情。」
他看向徐式微，表情奇怪起來，「我以為你是看上了她的身體，畢竟生魂動蕩成這樣的軀殼實在是難得，輕易便可佔據。但現在，呵，你好像有一個更大的計劃，不是嗎？」
水鬼終於被觸動到了什麼，皺起了眉惡狠狠的瞪着他，「多說無益。」
緊繃的氣氛一觸即發，卻見冉再淡淡笑了一下，「你既然知道我是什麼，難道不想試試另一條路嗎？也許，我們可以合作。」
合作，冉再是什麼意思，徐式微心中一緊，顫抖開口，「冉再，你……」
她還沒說完，便被冉再一個異常冰冷的眼神制住。徐式微煞白了臉，瞪大了雙眼難以置信。
冉再身體里那個傢伙，難道真的要……
水鬼掃了眼他們之間的互動，嗤笑了一聲，對着冉再彈了彈手指，「你還是少費功夫了，我在水底的日子，可不是完全耳目閉塞的。」
隨着他的話，冉再的表情慢慢冷靜下來，靜靜的看着他繼續道：「你才是那個改變了這裏的人，說起來，我還要感謝你。不是你帶來這連綿的陰雨，我還不會這麼快恢復理智。說來天真，我們最開始都以為你是來拯救我們的，但，你辜負了我們。」
水鬼說到最後語氣越發陰毒，「明明你才是這裏最惡的那隻鬼，卻打着道貌岸然的旗子來祛除我們，哈，真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話！」
水鬼大笑起來，笑聲中卻沒有絲毫快樂的意味，而是慢慢的諷刺。冉再沒有作出任何反應，只是抬起手中的柳枝，並看了眼徐式微。
他沒有多言，徐式微卻明白他的意思，深吸了口氣，轉身欲逃。
可是她的動作終究驚動了水鬼，他反身就抓了過來。
「站住！」
徐式微驚得連連後退，另一邊冉再也動了。
只聽到凌空一聲鞭嘯，柔韌脆弱的柳條被冉再揮手甩出，綳得筆直，直直打在水鬼的後背。
興許是水鬼大意了，這一下居然打的它一個踉蹌，翻騰的黑霧立刻佈滿東方未晞那張俊秀的臉。
他沒法再執著於徐式微，轉身就和冉再打在一處。
冉再或者說他身上的那東西居然硬是憑藉着冉再孩童的身體，以靈活的體術和水鬼有來有回。
水鬼的動作始終碰不到他，但他手上的一把柳枝卻使得很是利落。
徐式微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以她肉眼凡胎只能看見柳條刷刷的虛影，卻看不見虛影中帶着的青藍火花，每每打在水鬼身上都穿透皮肉，直刺入內里的魂體。
所以威力自然不是簡單的物理攻擊可比擬。
這時候看似是冉再佔了上風，可是恐怕只有他自己清楚，孩童的身體總歸是羸弱，更何況他的出現本身就是對這具軀體的負擔，如此下去，時間一長……
冉再堪堪避過直逼面門的一道煞氣，心下稍定，對着一旁發愣的徐式微大聲道：「還愣著，快走！」
水鬼擰出一個笑容，越發鬼氣森森，「你撐不了多久。」
冉再沒有理他，一邊死死盯着他的動作一邊只是對徐式微道：「走，去找畫！」
水鬼聽到他的話猛地睜大了眼睛，「你！是你藏起了我的畫！」
冉再輕蔑的看着他，這表情更刺激了對方。
就在這檔口，徐式微終於拼盡全力沖了出去，她不敢回頭，也不敢去想自己逃走後冉再會遭遇什麼，只想着快！快！再快一點！
冷白色調的夜晚，死一般寂靜的夜晚，在所有生靈沉眠的時間，徐式微逃著，伴着擂鼓般的心跳和匆匆掠過風。
有那麼一瞬間她甚至失去了感知。不知過了多久，她幾乎靠着本能在完全漆黑的小鎮里穿梭，然後在看見門前那一點燈光時頹然停下。
蘇玉笑每天夜裏都會保證這盞燈是亮着的，這個平常看似無用的小習慣，卻總是會在關鍵時刻給予她撫慰。
蘇玉笑……
徐式微原地喘了一會大氣，突然反應過來，這個身後靈一樣的女人，現在會在幹什麼呢？是在找她嗎？畢竟她可是一個「專業人士」，怎麼會發現不了自己僱主的失蹤。
不知怎麼的，想到這徐式微竟鬆了一口氣，她現在實在沒心情應付對方。
徐式微推門走進院子裏，抬眼望去，房間里果然一片漆黑，要麼蘇玉笑確實不在，要麼她沒心沒肺睡得正香。
下意識還是放輕了腳步，徐式微摸黑避開屋裏的陳設，找到自己的房間。
摸到開關，燈光大亮之後她原地征了一會，然後才開始回憶冉再把那副畫放在了那裏。
就算是傻子現在也該反應過來那副畫是個多麼關鍵的東西，水鬼三番五次的暗示以及冉再的那番話，想必和她有關。
可人有時候就是這樣，隨手一放的東西再想找起來就會格外困難。
徐式微嘆了口氣，認命的上手翻找起來。
這時候她才慶幸起當初沒有選擇那些誇張的住所，而是選了這裏，房間夠小。扒開那些數量龐大，成品和半成品摻雜的畫紙，徐式微總算看到了一個可疑目標。
一張卷的規規整整，和她那些胡亂團過的風格格格不入的畫紙。
……但下一刻，她突然有所感的回頭望向房門外，然後瞪大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