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神三
柳召南心裡咯噔了一下，著急道；「怎麼了？是受傷了嗎？」
申雪在他身前停下，扶著膝蓋喘著氣，聽到問題搖了搖頭，「不，不是受傷。我說不清楚，總之你過去看看吧。」
柳召南趕緊拉著卓令跟著申雪來到了那棟教學樓的二層，這裡的門也都是緊閉的。
他一眼就看見蹲在一扇窗戶底下的代織，她把頭深深的埋在臂彎里，就算是這個距離柳召南也能看到她的身體在顫抖。
在她對面的是唯一一間開著門的教室。
柳召南先去問了她的情況，對方只是一味的搖頭，看起來一時半會沒法交流。
柳召南回頭對著申雪道：「拜託你照看一下她。」
申雪愣了一下，然後點頭。
柳召南這才走向那間教室，第一眼便是舒學長的背影，他蹲在一張桌子旁邊，似乎在和什麼人交流。
從柳召南的角度看過去只能看到一點女孩穿著碎花衣服的肩膀。
柳召南也不敢貿然出聲，只能放輕了腳步慢慢走過去。
走得近了，越過舒學長的肩膀他這才看清那個女孩的全貌。
女孩看起來**歲的模樣，雙手環著腿坐在桌子底下，下巴安放在自己的膝蓋上，睜著兩隻水靈靈的大眼睛看著舒學長，不，她的目光只是直直的看向前方，其實根本沒有看著誰。
從外表看起來這不過是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小女孩了。
柳召南心下疑惑，所以是什麼將代織嚇成那樣的？
柳召南輕輕點了點舒學長的後背，對方猛地回頭，看到是他才鬆了口氣。
「舒學長，發生了什麼？」
舒學長嘆了口氣，「我們走到這裡的時候就看到這個女孩跑進了這間教室，我們一時激動就追上來了。然後就發現她一直蹲在這裡，不願意說話，也不願意出來。」
柳召南皺了皺眉頭，用眼神示意外面的代織，「那代織怎麼了？」
舒學長的表情難看了一瞬，他猶豫了片刻道：「是，代織說她看到了兩個女孩跑進來，但我們找遍了這間教室，就只有這一個。」
柳召南聽得背後一涼，雖然和代織不熟，但正常情況下也不會有人撒這種謊吧，沒有任何意義不是嗎？所以為什麼會，眼花嗎？
「如果大家都沒有說謊呢？」
卓令幽幽的聲音突然在兩人背後響起，柳召南已經懶得管他了。
卓令於是繼續道：「想知道到底兩個還是一個，問這個孩子不就行了。」
舒學長略帶不耐的看著他道：「我說過了她什麼也不願意回答，說不準根本是個聾啞人。」
柳召南道：「我試試吧。」
拿出十足的耐心，柳召南掛上溫和的笑容，試著靠近那女孩，伸出了手。
「你好，小朋友，我們是來旅行的學生。放心，我們不會傷害你的，你的家在哪？我們可以送你回家。」
女孩一直平視前方的眼睛慢慢轉向了柳召南，她看著他，突然歪頭眨了眨眼。
柳召南眼看似乎有戲，趕緊加大力度，「你看，我們不像壞人的，對吧。這下面很髒的，你要不要先出來呢？」
一番苦口婆心，女孩總算有了動作，她伸出一隻髒兮兮的小手，放在了柳召南一直伸著的手中。
在柳召南輕柔的動作下，女孩的全貌展現了出來。
確實只是個普通女孩，穿著一身連衣裙，身上除了髒了點沒有任何異常。
舒學長抖了抖自己汗濕的襯衫，呼了口氣，「柳召南，沒想到你對小孩子還挺有一套的嘛。」
柳召南笑笑，看著低頭乖乖站著的女孩道：「我一直挺喜歡小孩子的，當初還差點選了幼師專業。」
「幼師也不錯啊，那你為什麼後來沒選？」
柳召南表情肉眼可見的冷淡了下來，「沒什麼，男生做幼師終歸是有點彆扭。」
舒學長看出他不想討論這個話題，便不再追問，而是指著女孩道：「既然她只肯買你的賬，那就麻煩你問問她的信息了。」
幾人先帶著女孩下了樓，柳召南在廁所那裡的水龍頭幫女孩簡單洗了洗，他一邊清理一邊問女孩問題。
女孩全程只是點頭或者搖頭，遇到沒法用動作回應的問題就會沉默。
柳召南看她眼神的樣子不像是智力問題，聽力應該也沒問題，但是就是不會說話。
所以目前也只了解到她是這個學校的學生，家在附近，家裡是有其他人的。
但再複雜一點的就沒辦法了。
兩人的談話正陷入僵局，申雪走了過來，「問得怎麼樣？」
柳召南嘆了口氣，「沒辦法，她似乎沒法說話。」
申雪突然道：「那手語呢，正好我之前學過一點。」
柳召南讓她試了試，但從女孩茫然的表情中可以看出她恐怕一點也不懂。
申雪停下手，疑惑道：「奇怪，如果真的是先天耳聾的話，這個年紀就算不熟練也該了解過一些了呀？為什麼她看起來完全不理解的樣子？」
柳召南道：「也許是這種偏遠的地方沒有這個條件吧，或者她並不是天生的？」
申雪聳了聳肩，另一邊收拾好心情的代織也走了過來，但她仍然和女孩保持了一點距離。
代織理了理耳邊的碎發，對著眾人道：「不好意思，我有點大驚小怪了。」
申雪擺了擺手，「畢竟我們也沒看見你所看見的，所以也沒資格多嘴。」
代織勉強一笑，輕輕鬆了口氣，「這還是我第一次看到，嗯，鬼。」
卓令好奇的插了一句，「所以你到底看到了什麼？」
代織笑容一頓，嘴角抖了抖，「我，我看到了一個短頭髮的，頭髮很亂的女孩的背影，穿著普通的布衣布褲。她和這個女孩前後腳進了教室。」
眾人看向女孩，她是長發，而且穿著的是連衣裙，這下連安慰自己是看錯了的餘地也沒有了。
難道真的是撞鬼嗎？
卓令搓著自己的胳膊，小聲道：「大白天見鬼，真晦氣。」
一陣不知從哪吹過的涼風走過眾人身邊，大夏天的每個人卻都下意識縮了一下身體，也不知道這算不算心理作用。
柳召南感覺女孩拉了一下自己的手臂，他低頭看去，只見女孩攤開他的手掌開始用手指划來划去。
柳召南意識到她是在寫字，於是強忍著癢意努力辨認。
重複了幾遍后，他總算認出了那個字。
「玲，你是想說你叫玲玲嗎？」
女孩點了點頭，柳召南開心的對其他人道：「太好了，她能寫字。」
「對啊，這個年紀是該認識一些字了。」
舒學長趕緊從自己的背包中翻出了一個便利本和記號筆來。
柳召南把紙筆遞給玲玲，摸了摸她的頭，柔聲道：「盡量寫出你家的地址或者家人的聯繫方式好嗎？」
玲玲沒有回應，只是迫不及地的順勢趴在洗手台上就開始飛快寫起來。
便利貼的面積太小，小孩子的筆跡一般又很大，寫了沒兩個字她就撕下了一張。
柳召南接過來一看卻愣住了。
【她在這裡】
「這是什麼意思？」
柳召南下意識的問出了口，但玲玲卻忙的顧及不到他，仍舊奮筆疾書著。
其他人看后也都滿臉不解。
直到紙張接連被撕下，柳召南一一看過去，越看臉色越差。
【她會早到我的】
【我不能回家她會早到我的】
【我不能說我的話】
【她用我的話】
玲玲終於停下了筆，柳召南這時才注意到她的眼神從始至終都在看著前方，但並不是漫無目的的神遊，而是死死盯著一個點。
他們的身後。
柳召南剋制不住側身瞥了眼自己身後，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餘光里好像確實有一個小小的影子。
等到其他人看完紙條后也是一樣莫名其妙的表情。
申雪隨手丟掉了紙條，皺起眉道：「『她』是誰？為什麼要追這女孩？」
柳召南咽了咽唾沫，蹲下身擋住了玲玲讓人背後發涼的視線，問了一個問題，「她，就是那個短頭髮的女孩嗎？」
玲玲點了點頭，一旁的代織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呼，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
柳召南一時間也照顧不了她的情緒了，繼續問：「她剛才和你在一起嗎？」
點頭。
「然後她去哪了？」
玲玲拿起筆，重新寫了起來。
柳召南抖著嘴唇看著上面的字。
【她在我身邊。】
沒有半分猶豫，柳召南撕掉了那張紙，並對其他人隨口說了一句，「你們最好不要知道。」
可是但凡有點腦子的人恐怕都能從柳召南的神情中覺察出一二了。尤其是當時也在屋裡的舒學長，自發的開始後退。
柳召南緩了口氣，問出最後的問題，「她，是什麼？」
玲玲幽黑的瞳孔看著他，然後歪了歪頭。
「朋友。」
柳召南猛地跳了起來！
玲玲周圍一米的距離瞬間清空，柳召南回頭一看，舒學長面色慘白的被三個人架在最前面。
卓令的嗓子總算是開了，「她說話了！」
申雪揉著耳朵不客氣的拐了他一下，「小聲點。」
楊召南看著這群人大驚小怪的樣子反而冷靜了一點，「看來不是啞巴了。」
玲玲閉上了嘴，表情有點委屈。柳召南糾結的看著，想去哄又實在不敢上前。
卓令突然啊了一聲，然後便被人毫不客氣的一腳踹了出來。
柳召南也皺起了眉，「又怎麼了？」
卓令嚴肅道：「她自己說的，她的聲音不屬於她自己，所以剛才說話的可能不是她。」
柳召南長嘆了一口氣，「難道你想說剛才是另一個女孩代替了她的聲音嗎？」
代織叫了一聲猛地將頭埋在舒學長身後，「別說了別說了！」
卓令老實閉嘴，柳召南則又試探性的問道：「你能再說一句嗎？比如，這個學校的人都去哪了？」
玲玲又不說話了，也沒有動筆的意思。
柳召南很是頭疼，「那至少告訴我怎麼找到你的家人吧？」
申雪看了看天插話道：「再磨嘰下去我們今晚就得住在這了。」
「這裡很安全。」
玲玲突然再次開口，柳召南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不明白她突然這麼說的意思。
卓令掀起一點自己捂著嘴的手，小聲嘟囔了一句，「來了來了，這話絕對是陷阱。」
沒人搭理他，舒學長掙脫開束縛也看著天色道；「今天恐怕真得在這安營紮寨了，據我了解去往最近的村子也要一個小時。這裡好歹有片瓦有水，不用直接睡野地。」
「可是這裡有……」
代織咬住嘴唇，話說了一半便自己咽了回去。柳召南安撫的沖她笑道：「沒關係，我，我們幾個大男人還怕保護不了你們嗎？什麼妖魔鬼怪直接物理超度。」
舒學長也跟著道：「沒錯，放心，今晚會安排人守夜的。」
於是，在權衡了利弊之下，眾人還是決定先在這安營紮寨一晚，明天再去最近的村子問問有沒有人家丟了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