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慘烈

魏深宓緩緩移了自己身子，背靠牆手貼壁，試圖站起來，奈何驚惶受怕，雙腳使不上力。

你給我堅強一點，魏深宓！絕對、絕對不可以死在這裏！眨去淚眼，深吸了口氣，魏深宓幾乎是屏息盯着他，眼神滿布戒備，不敢鬆懈。

「小姑娘，乖乖跟大爺回去，包你吃好穿好──」大漢眼閃精光，朝她勾起的一笑並沒有緩去他面目的獰容，而是更添猥瑣，魏深宓握緊藏在身後袖裏的匕首，腦袋忽然無比清晰了起來。

「記住，當你與敵方兩方對峙周旋，你只有一瞬的機會可以求勝。你要冷靜，不能慌，要找出敵人的弱點攻克──」

耳邊，是張合的嗓音，她的鼻尖，彷佛都能吸嗅到屬於他的香味，那麼清晰。

他一步朝她逼進，她便退一步，往門口的方向移動，伺機奪得逃出的生機，兩人的目光都緊盯對方。

他要抓，她要逃。

「小姑娘，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乖乖跟大爺回去，讓大爺省了這個功夫，說不準還能吃香喝辣，勸你不要多做抵抗。」大漢一邊說，一邊緩緩舉起了雙手，彷佛看好了時機，就待魏深宓鬆懈。

「……你休想。」魏深宓輕瞥握緊匕首，悄悄將刀鞘推開，心臟在她胸口奔騰的聲音越發甚囂塵上，幾乎要跳出她喉嚨口。

她比誰都明白，關鍵就在一瞬之間。只要她一個分神、目光稍離，眼前那男人就會撲上她身子──從此她將陷入萬劫不復的地獄！

「啐！你這娘們──」

許是那句激怒了他，他雙手一伸，作勢一撲就要上前去擒魏深宓──

魏深宓看好脫逃方向，側身一閃，恰好驚險閃過，大漢沒撲到人，倒是摔倒在地，這一摔讓他兩眼有些昏花，更加生氣。

「你這臭娘們，看等會兒爺怎麼修理你！」

「嚇！」魏深宓連忙看顧四周是否有可以將他敲暈的東西，眼見他就要撐起身軀起來，魏深宓再不耽擱，趕緊往門外跑去。

好似四處都有人走動，魏深宓一時拿不定主意往哪裏去，為了保命，只得趕緊先去工具房那兒拿防身的東西用。

腳步往右一拐，才跑五步，就看到張大嬸脖頸被劃了個大傷口，倒卧在血泊之中，瞪大的雙眼足見驚愕，魏深宓咬牙撇過頭，往前跑走。

魏深宓一直跑，不敢向後看，只因她聽見腳步聲也緊追在後，途中差點和幾名大漢照面，還好都被魏深宓躲過，不是藏在柱子後面就是伏在壁面下。

平常到工具房的路程不過幾分就到，此時這距離對魏深宓而言有如千里天涯，一路躲藏就怕不慎失風，被人抓住。

她低低的輕喘，握在手裏的匕首不敢稍離，一雙秀眸緊盯徘徊在工具房前不走的大漢，她急得都要哭了。

眼看工具房就在前面，她多跑幾步路就到了……可是進不去有什麼用啊！偏偏剛剛那種情況，她根本不能拿姊姊做給她的弓啊！

還好、還好，她的包包都有藏好，只要不被搜到，應該不會有事──

魏深宓一邊觀察情況，將匕首藏進胸前，一邊從袖裏掏出皮手套，緩緩戴上。這隻皮手套是張合怕她因不熟弓弦而弄傷手指，特地為她做的。

之後由於她所用的弓箭和弓弦都做了改良，所以魏深宓已經很少用到皮手套，除了換弓箭之外幾乎不會用到。

戴好手套，大漢也仍舊在那裏守着。

還不走嘛……魏深宓有些着急，俯首見到地上石頭，彎身撿起后，奮力朝那大漢的身後一丟。

後方的聲響讓大漢綳起戒心，警戒地往後一喊：「誰在那裏！」而後，握緊手上的刀，緩步往後走去。

魏深宓見這招奏效，又朝同個方向丟了一個石頭過去，意圖讓他走到更遠一點的地方去看，等他覺得不對，提刀跑去的時候，魏深宓也不大意，趕緊溜了進去。

工具房裏收著農莊里耕農需要用的耙子工具，還有染布時要用的竹竿，幾乎是農莊所需的工具都可以在工具房被分門別類收好。

隨手挑了把弓，重量不馬虎，是實木的重量，弓身也比較長。魏深宓微蹙眉，雖然覺得重，這種時候也只能將就一點了。

帶上弓箭，魏深宓只想保身，完全沒有上去硬拼的念頭。

「如果只是來劫財物，那麼等他們搜括完之後應該就會撤退走人了吧……」魏深宓走到門旁，悄悄拉開門，從隙縫偷覷門外動靜。

可是，那時農莊又會剩下幾個活人呢？如果年輕的女人都被他們抓走、壯漢農民都被他們殺死……那還會剩下什麼呢？

探看了四周確認門外沒人，魏深宓拉開門，就要往外跑走躲起，去查探一下現在情況的時候，前方忽然有了動靜，方才那名大漢往回走來，嚇得魏深宓又躲回了門后，只好偷偷走到窗邊，趴在窗邊偷看。

搞什麼呀，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魏深宓簡直欲哭無淚，一顆心七上八下直到現在還不能平靜，身軀綳得老緊，比玩雲霄飛車還要刺激千百萬倍。

不過，從一開始盜匪闖入的哀嚎遍地聲，到現在幾乎都沒有聲音的寧靜……該不會農莊的人真的都死到沒半個，只剩下她了吧……思及此，魏深宓紅了眼眶，胸口複雜的疼痛催得她眼周發酸，不知是失去的感覺攫住她，還是被拋棄的情感將她擁抱，魏深宓抓緊了窗沿，眸光沉了幾分。

「阿虎，你見着一個女人沒有？老子找了她好一會了！」

是剛剛那個男人！魏深宓身子更往窗邊裏頭縮去，就怕被火光殘影掃到，讓他們發現她在這裏。

「女人？沒見着，怎麼了？老大不是說除了年輕女人綁起來帶走，其他都殺了嗎？」那人不以為意，說得輕描淡寫。

魏深宓胸口一抽，瞇起了眼眸。

這些人究竟把人命當成什麼！

「那丫頭我瞧著標緻，想說帶給老大，沒想到竟讓她給溜了！」

「哼，我瞧是你自己瞧著心癢，非得手不可吧？你可別忘了，那些丫頭可還有別的用途。」

「嘖！那丫頭水靈的一見就令人喜愛，莫說我，老大瞧了也定會滿意。說不準還會夜夜床上風流，讓那丫頭徹底變成**呢！」

「……作夢去吧！」魏深宓身為被討論的當事人，此時只感覺噁心，看着那人淫穢貪婪的面目只想一刀砍過去。

最好再捅他個十刀八刀，把他下面也給」滅絕」了。

「你們兩個！老大叫我們去大廳集合，說是找到農莊的主人了。」遠處那方，不知燒了多久的屋舍已經滅去了火光，剩下殘微的樣貌，只見一片焦炭還有那缺殘不一的斷壁殘垣。

「啐！可終於找到了，就不信那些人質還威脅不了那婆娘──」

「莫要多言，快走吧。」

兩人言罷，一同往農莊的大廳方向走去，剛才他們的對話自然是全落入了魏深宓耳里。

周姨沒死？！

還活着嗎？而且、而且聽起來，還有一些人也還活着，被當作人質要挾周姨……可是，威脅周姨做什麼呢？

莫非農莊里有什麼值錢的東西？

魏深宓不敢多想，推開了門，也放輕腳步跟在他們後面前往大廳。

毀了農莊全貌的熊烈火光已經倦累，揚不起張狂姿態，只剩頹靡的殘煙，肆虐過後的煙灰、屋瓦殘骨及那隨處可見的鮮血，留下慘烈詭麗的景象──

夜，還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