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謝謝你的煙
雨淅淅瀝瀝的下著，鉛色的濃雲匯聚在城市的上空，秋雨生寒，空氣中飄蕩的涼意更是讓人冷得刺骨。
墓園裡一片肅穆，草皮被踐踏的不成樣子，黑色的人流像是一道鐵幕緩緩流動，排隊在幾座墓前哀悼，白菊花堆放在墓邊，很快就被雨水拍打成殘枝敗花，同污泥混在一起，變得支離破碎。
有人哭得泣不成聲直不起腰，昏迷后被人們七手八腳的扶住，人群頓時亂得像是沒頭蒼蠅，沒意義的驚呼和催促快打電話叫救護車的聲音蓋過了雨聲，年紀小的孩子躲在大人身後，眼神既驚恐又迷茫，還沒懂得生命的重量，就懵懂的離了別。
談辭站在更遠的地方，像個看悲劇電影，散場后，還坐在哪兒無法釋懷的觀眾。僅僅一夜，八個在拘神所入職的神仆遇害，死狀慘烈，兇手至今連頭緒都沒有。
談辭一直都覺得自己是個冷血薄情的人，否則也不會在林浩死後一滴眼淚都沒有，連悼念的話也說不出半句，此刻也一樣，他死死攥住傘柄，骨節泛白，無言的憤怒。
談辭看向小蘭，今天他只是以陪同的名義而來，小蘭哭腫的眼眶還在落淚。在得知王思陽戰死的消息后，她靠在自己的肩頭哭了許久，之後小蘭說了許多關於王思陽的事情，那個未曾謀面的人在談辭心底勾勒出一個善良熱情的輪廓。
談辭竟然會有些羨慕，羨慕這樣的葬禮，一群人圍繞在你的墓前緬懷你的過去，就像你從未離去……
這大概就是，被人記住的感覺。
談辭揉了揉發酸的眼眶，雨水裹挾著秋風扑打而來，他裹緊這身從老闆那裡借來的名貴西裝，有些發獃。
忽然，談辭遊離的眼神鎖定在一個男人身上，男人站在樹下，也撐著黑色的傘，隔著無邊風雨靜靜凝望悼念的人群，手裡拿著一株白菊，神情肅穆，但並不哀傷。
男人很強，談辭在心中下定論，他能嗅到男人身上深不可測的力量在涌動，這種感覺並不陌生，先前遇到的斗篷男孩也給他類似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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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整理了下袖口，撐傘向談辭這邊走來，在保持一個不會讓人感到不適的安全距離后，輕聲問：「有煙么？」
「有。」談辭遞出一支煙，自己也叼上了一根。
「你不是拘神所的人吧？」男人又問。
談辭點點頭：「陪朋友來的。」
「是一場無趣的葬禮啊。」男人深深吸了一口煙，「對吧？」
談辭皺了皺眉，不知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閉嘴不言。
「人和神仆的生命一樣都是脆弱的，與其有時間哀傷，不如想想該怎麼為逝者復仇。」男人像是自言自語，「可又不是所有人都有那種能力，有些事兒總得有人去做……」
葬禮結束后，小蘭慢慢向談辭走來，身旁的男人拍了拍談辭的肩膀，說，「謝謝你的煙。」
談辭搖頭示意不用謝，而男人卻獨自一人和小蘭擦肩而過，走到那些墓前。
「你和那個人認識嗎？」小蘭好奇的問。
「不認識，他穿著拘神所的衣服，我還以為你會認識呢。」
小蘭瞥到男人太陽紋路的肩章，當即驚得險些叫出聲：「他可是少尉級別的大官誒，怎麼會出現在這種地方！」
談辭的注意力卻一直在男人手腕上的定位器，「他也是神仆，怪不得……」
男人丟下傘，愈下愈大的雨打濕了他顫抖的肩頭，雨水順著他的額頭流淌，他慢慢俯身將花擺在王思陽的墓前，一時間竟分不出在他臉上蜿蜒的是雨還是淚水。
站了一會兒，男人重新拿起傘朝站在不遠處的母女走去，女人穿著黑色長裙，泥濘污濁了裙擺，她神色憔悴，臉色比胸口別著的白花更甚幾分。身邊梳著馬尾辮的女兒還在不停的仰頭問媽媽「他們為什麼要把爸爸埋起來，這樣爸爸不就沒法參加我的生日了？」
「夫人……這件事我很遺憾。」男人神色低落，這個在中心城拘神所一向雷厲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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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做事毫不留餘地幾乎人人生畏的「魔鬼」，露出疲憊不堪的一面。
「別這麼說……如果思陽知道你能來也會很高興的，你們畢竟是一起上大學同窗的好友，也說好過要一起改變這個神仆被當作惡鬼的時代……」女人說著捂住嘴，低聲啜泣。
「還請您放心，既然這次我回來，就一定會把這件事調查清楚，不僅是思陽，還有那麼多死於非命的大家，我會讓他們的在天之靈得到慰藉。」男人又低頭拍了拍小女孩的腦袋，「爸爸只是有些累了，他托叔叔給你買了禮物，但小思佳你要答應叔叔，收到禮物后，要照顧好媽媽。」
「嗯！」女孩那張稚氣的小臉上寫滿了認真，同時還學著爸爸的模樣，用右拳敲擊胸口行了軍禮。
「那夫人先走一步了，我立刻開始著手調查。」男人深深向女人鞠了一躬后，走出墓園，上了那輛漆黑的轎車，臨走前還朝談辭點頭微笑了一下。
「沒想到還是個心有猛虎，細嗅薔薇的男人啊。」遠遠目睹全過程的小蘭感嘆，又有些疑惑：「為什麼他要看你一眼啊，該不會是你神仆的身份被他一眼看穿了吧，那可不得了了。」
談辭皺眉，「你能查到這個人的身份嗎？」
「當然。」小蘭點頭，「在我們拘神所的內部網路可以查到所有在職人員的生平履歷，你該不會是要殺了人家吧？」
「你幫我查一下這個男人的身份后，再查查這些死者的身份。」
「你該不會是要……」小蘭立馬猜到了什麼，「這件事你也要插手？」
「既然有這個能力為什麼不呢？」談辭望著那對母女的背影，「而且說不定能查到關於那件事的線索。」
「那件事啊？」小蘭忍不住好奇。
「沒什麼。」談辭沒打算讓小蘭知道自己幼年的遭遇，他不喜歡別人對自己投來可憐的目光，而且如果讓小蘭知道自己接近她是抱有目的的，大概也會傷心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