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媽說他早就死了，是一直在騙我們？」夏青覺得難以理解。媽媽為什麼要這樣說呢？

如果不是現在媽媽病的厲害，她一定會當面問問媽媽的。但她現在不能問。

「是的。他一直一個人，到處遊盪，沒有再結婚……」男人停在一座房子前。

「看看，是不是一模一樣?你小時候家的樣子。」邊說邊推開了房門。

「是這樣嗎？記得一點點。看這房前的槐樹好大，我常爬到樹上坐在樹叉上。院子裏的一盤石磨，石磨旁邊的卧室。

記得我常趴在窗台上，朝外看媽媽推著石磨，石磨很重，媽媽弓著腰，很費力地推著…

我打開媽媽梳頭桌子上的粉盒，是一對雙鳳圖案的白色磁盒，裏面裝的是粉，粉的味道聞起來是花朵的味道，特別清香。

我打開粉盒的蓋子，拿起粉撲子對着窗玻璃撲粉玩……」

「不，不是這樣的？鳴雲說是佈滿岥的地方，離這兒很遠。」男人說。

「佈滿岥？」夏青想起，記憶中的家，的確不是這樣的街市，而是很安靜的鄉村。

鄉村前面有一條東西方向的，很長的大堤。大堤上長滿了洋槐樹，初夏時節，開着白色的洋槐花。

成片的花海，引來放蜂的人。翻過這條堤，是一望無際的田野。站在大堤上，可以看見一條帶子一樣的小河，從西向東，一直流向大海。

「請多告訴我一些關於父親的事，還有大姐和二姐的。我都想知道，越多越好。」夏青說。

「我叫展匯通，有空的話來找我吧，我和你講講你的父親，還有你的大姐二姐。」展匯通說着，看看夏青。「夏鳴玄要是知道他的女兒這麼能幹，一定很高興...……可惜呀，我現在才找到你。」

「好的，我一定會的。」夏青說着，他們就此道別。

天已經暗了下來。夏青邊走邊想，這個男人是否就是已故的父親？他的聲音，他的樣貌都很像，都讓她想起小時候的父親。

父親比較沉默，不善言辭，但是父親很和善，和這個男人很像。

父親會做木工，為她做過木頭車子。那種有四個軲轆的，可以推著走。不會走路的時候坐的，會走路之後就給妹妹坐了。

父親給大姐做了一個小椅子，坐着吃飯的。給二姐扎過風箏，是一個大大的蝴蝶風箏，紙糊的，蝴蝶圖案是手繪的。

父親和母親結婚用的傢具都是父親一個人做的。特別是床，刻着細細的古典圖案，名字叫做「大面床」。不知道這樣叫的緣由，或許是鄉村習俗吧。

如果父親還在，或許媽媽的病就會好轉。有生之年他們還能重逢……想到這裏，夏青的眼睛有些濕濕的了。

那媽媽說父親去世了，是不願意我們再見到父親嗎？

是奶奶的原因嗎？媽媽不願意再提起被休和趕出家門？

快到家時，遠遠地看見自家的燈亮着。她的心變得快樂起來。

「這麼晚才回來?」防約冬接過她手中的包，掛在門旁的架子上。用擔心的語氣問。

「是啊，被耽擱了一下，」夏青撒了一個謊。她沒法說出，她是見了一個人，一個還不能確定的人。她暫時還不能說出來。等到可以說時，她會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