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園

袁郝看着手中如小刀般鋒利的羽毛，沒說話。

「姐姐？」宋淮枳晃了晃她的袖子。

「拿着。」袁郝把羽毛遞給了他，轉身跳進車廂。

「姐姐你不要嗎？很好看誒。」宋淮枳晃了晃手裏的羽毛也跟着她上去了，他的實力已經被袁郝看見，在她面前也沒有什麼好掩飾的了。

「對我沒什麼用，我又不缺。」她伸出手給宋淮枳看，指間夾着幾片鋒利度不弱的黑色刀片。

「姐姐你受傷了。」宋淮枳的注意力在她的手上。上面被割了好幾道口子，不過現在已經成了血痂，和旁邊的老疤形成鮮明的對比。

「有嗎？沒感覺，可能是之前打鳥划的吧。」袁郝收回來看了看，現在影子承擔了她的痛覺，有時候受的一些刮蹭小傷，她也沒注意。

「不疼嗎？」

「沒感覺，小傷。」袁郝眨了眨眼，她看見了一樣熟悉的東西。

在不遠處，安安靜靜地躺着一個筆記本，她再熟悉不過了，那是她過去的記憶。

她有兩個本子，一個記錄着她想逃避的現實，一個裝載着她夢裏的故事。她的夢境隨着她一躍而下，當她在血色泥濘中再次拾起，畫里的人早已破碎不堪。

那晚，怪物和夢都被埋葬在學校里。

她以為，她的一切都留在學校里了，沒想到還會有人帶出來，她不願提及的，成了別人手中的讀物。

她還是沒忍住走過去看，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看着自己的過去。

「怎麼了嗎姐姐？」宋淮枳感覺她有點不對勁。

「沒什麼。」袁郝搖了搖頭，合上了筆記本，她很想將它扔掉，可是這樣她就要直面她的過去了。她是一個懦弱的人，一直都是，這次她還是選擇了逃避。

她不想與不堪同葬，所以在決定跳下去之前把它連同病歷和葯鎖在一個盒子裏，都要死了誰還會帶着她的小鐵盒跑呢？活下來的這些人里，和她比較熟悉的只有易煬了吧，可是她和他的聯繫不過開始於她撞見了他對心悅之人的抒情罷了，交情並沒有那麼深，還會有誰呢？

她坐在角落裏沉思著。

「姐姐？」宋淮枳問她，「那個本子有什麼問題嗎？」

「沒什麼問題。」袁郝揉了揉他的腦袋，「我在想之後遇見突發情況怎麼解釋你的能力，你先睡吧，第一次使用能力後會很疲憊的。」

「噢。」宋淮枳低着頭，乖乖地整理好躺下睡了。

「影子。」看着宋淮枳閉上了眼，袁郝喊道。

她有一個疑問需要解答。

「在。」

「我一直覺得我挺普通的，可是我所知道的好像並不是這麼回事。」袁郝抿了抿嘴，「那隻大鳥是我親手找出能量核殺死的，卻還能跟過來，最後還有能量核被取出。」她看着手上的划痕，基本上可以確定是在刨能量核時划傷的。「啃食我的怪物們有意識會內鬥，勝者被淮枳吞噬后，六七歲的他能單挑這個怪物毫不費力……」

「我到底是什麼東西？」對這些怪物來說，她的血肉就像唐僧肉一樣。

影子沒有說話。

袁郝就這麼等著，等到其他人都回來了也沒有等到她想知道的答案。

宋淮枳戴着袁郝剛做好的隔音耳罩，並沒有被吵醒。大概是覺得效果不錯，她給自己也做了一個戴上。她知道，如果有危險靠近，影子會提醒她的。

時間點點流逝，大多數人都睡了。

夜深，宋淮枳皺了皺眉，眼角紅痕顏色逐漸加深。

他睡得並不安穩，夢裏有他想要知道的，他看見他在啃食著一個人，從腿到手，她的半邊身子幾乎都要爛完了，黑色的裙子破爛不堪。直到他看見他啃上了她的脖子，划傷了她的臉，正當他對着她的頭要一口咬下去的時候，他醒了。

此刻，宋淮枳的呼吸亂了，眼角紅得燙人，瞳色也逐漸偏向血色，他現在知道為什麼會覺得袁郝身上有香氣了，他看見了，他啃著的人是誰，左眼的淚痣刺激着他的大腦。

他吃了袁郝，幾乎都要將她啃乾淨了。他看着眼前的斗篷，那抹黑色下是一副殘缺不堪的軀體……他的心又開始不受控制了，他……還想嘗嘗她的味道……

宋淮枳捂著心臟蜷縮著，想要壓下這荒唐的想法，嘴唇都被咬出血了。他緩慢地向袁郝靠近，一點一點的，靠在了她的腿旁，她的手正好搭在他的脖頸處。

他蹭了蹭她的手，難受地閉上了眼。

袁郝睡得深但時間短，當她從夢中醒來時，卻發現宋淮枳已經靠在她身旁了。他好像做了噩夢，眉頭一直緊鎖。

說不出來是種什麼感受，也不知道該怎麼做，她的呼吸都不自主放輕了，搭在他頭上的手輕撫著。

天醒了，守夜的戰士回到了車上休息，眾人再次踏上前行的路。行駛過程中，車廂內的倖存者大多也醒了。

宋淮枳一睜眼看見的就是袁郝，他鬆了口氣，抱着她的手靠在她肩膀處。

「做噩夢了嗎？」看着宋淮枳一反常態的行為，袁郝問道。他之前與她親近可不是這種態度。

宋淮枳點頭又搖頭，他不知道該怎麼說。

袁郝也沒勉強他，就任由他抱着，自己則吸收著周圍的能量鞏固自身。

王薇沒死，她一臉淚痕單獨縮在一個角落裏，海晏中學的人煩她，之外的人聽了個七七八八也不想與她扯上聯繫。

易煬右手被木板固定着，腿上放着那本筆記本，右邊是周緒言護着他的手。

下一個鎮子，是袁郝的戶籍地。之前車禍后他來過，熙熙攘攘好多人，關於袁郝他當時沒有多大印象，他記得的是那群古板的老人對她父母骨灰的安排。

這個鎮子歷史很久遠了，就連這個鄉的名字都是從鎮子裏一個古園裏來的。他當時還很驚訝，這種古建築居然保存下來了，而且沒有成為旅遊景點來增加收入。裏面的屋子好像也沒人住，都是擺着牌位。

幾個小時后，車輛進入了鎮子。

令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這個鎮子還有生者，活生生的他們還能在各個超市裏搶著食物，所視之處不見怪物。

車輛的駛入也引起了鎮民的注意，不過他們沒有多好奇，像沒看見一樣，抓緊時間裝着所需物資。

「鄒隊，這鎮子畫風怎麼這麼清奇啊。」王磊點了根煙，見識了十多天的怪物，這場面太和善，太不真實了。

鄒羿想到了袁郝，這個鎮子有活人，還能到處跑，是因為有了像袁郝那樣的……能力者嗎？能庇護整個鎮子的人該有多強？物資終是有限的，不想被困死在這裏……

他們這一行人目標太大了。

他準備聯繫雷鳴，想讓雷鳴去找袁郝了解一下。

突然，有幾隻怪物對着車隊沖了過來，它們對旁邊的鎮民視若無睹，直直撲向他們。

砰砰幾聲，怪物被迫剎住了車，但是還沒有死絕，在地上扭曲著。

袁郝下車補刀，因着和他們說開了一部分，此刻也沒有遮遮掩掩，影鞭甩出去分了幾股岔纏上它們，沒一會兒怪物就不動彈了。

「這小姑娘真猛。」儘管那天晚上已經見識到她的能力，王磊還是有點小震驚，跟看電視劇似的。

「那是你沒有見到她上個鎮子的表現。」鄒羿笑了笑，這幾個怪物剛剛居然不攻擊街上的那些人？

這鎮子……果真有問題，他眯了眯眼。

袁郝也發現了不對，這幾個怪物跟之前遇見的不一樣，過了十多天，一點長進都沒有，能量也太少了，別說吃人了，造成點破壞都有點夠嗆。

槍聲吸引了鎮民的注意，看見怪物三兩下就被解決了，他們開始注意起這群外來的人。

「你們是誰？哪來的？」有人問了。

袁郝沒管，以免擋了行進的道，她將怪物屍體甩到路邊，然後又回到了車裏。

「臨江市來的，車裏基本上是剩下的存活者。」

「時間要到了！」這時有人喊了一句，那個鎮民還想問點什麼，聽到這話也沒再多說，抱着東西就開跑。

「搞什麼啊。」王磊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這鎮子還有午禁？

上車后的袁郝收到了影子的提示，有一群怪物在不遠處聚集，他們現在周圍的怪物少得可憐。

看着那些鎮民遠去的身影，鄒羿抿了抿嘴。他們跑得有點快了，拎着一大堆東西速度跟短跑似的，體力這麼好嗎？

「你想表達什麼？那裏還有等著被救的人嗎？」雷鳴聽了袁郝的話開口。從他搜救到現在，能讓怪物們聚集在一處的，無非是有很多「食物」在一堆，海晏中學就是一個例子。

「有人但不一定等救，外面還有人在選東西，而且那些怪物對他們毫無敵意，甚至可以說視而不見。」

「那你的看法是？」雷鳴問道，他也品出這鎮子的古怪了，但他覺得面對這些袁郝這個能力者要有經驗得多。

「這鎮子的怪物比之前的弱很多。」袁郝給出了他最想知道的回答。

得了這個消息的雷鳴也沒多說，聯繫鄒羿繼續前進。

快到中午了，太陽越來越大，錦園外面的怪物開始狂躁，它們隱隱聞到了食物的香氣。

外出的鎮民狂奔著，一旦時間到了，他們會被外面的那些怪物撕成碎片！

儘管不止一次見過這些怪物，但還是忍不住的害怕，因着先祖庇佑才能不被發覺，可時間卻是有限的，一旦過了，他們就會被這些怪物撲倒，屍骨無存。

短短的幾十米，卻感覺比前面幾百米還長。看着比往日還要狂躁的怪物，幾人小心翼翼地走着，在快要碰到大門時，怪物動了，爭先恐後地撲向他們。

慘叫自門外響起，門內的人除了聽着也別無它法。

「姥姥……」

老嫗抬頭看着頭頂的太陽，眯了眯眼。

「都是命吶……」她嘆了口氣，正午時分是先祖庇佑最弱的時候，如果不能及時回來，就會和門外的人一個下場，可這天象之事誰又能控制呢？

當車子停在錦園前的時候，正好看見這一慘象，不過都沒人動，救下來了也會變成怪物，還不如從一開始就被吃干抹凈。

袁郝已經從車廂里出來坐在車頭，太陽太大，她的武器效果都減弱了很多，要穩定之前的效果她得多耗很多能量。

看着這個熟悉又陌生的院子，她想起宋淮枳剛剛跟她說的，這裏有香氣，跟自己身上一樣的香氣。

或許她的疑問可以在這裏解決。不過，現在她想試試影子所說的控影之術，這些被削弱的怪物是目前最好的磨刀石。

【作者題外話】：袁郝和影子算是一體共生的關係嘛，所以她們有類似心電感應的能力，不是精神識海可以見面那種，就可以對話，影子不用出現也可以幫她分析情況，類似於ai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