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親事(上)

第五十七章 親事(上)

王璞還未上門,韓靖倒是先打上門來。

看見韓靖滿臉神秘的做派,王璞不覺有些好奇,把人讓進堡衙正廳,便率先開口詢問,「三哥今日專程從州城過來,可是有要事相商?」

韓靖搖了搖頭,隨即反應過來什麼,又點了點頭,鄭重其事地道:「還不是為了你的事!你嫂子給你尋覓到一門好親事,專門讓俺過來問問你的意思。」

「哦!這次又是哪家小娘入了嫂嫂的法眼?」王璞並不排斥成親之事,他也老大不小,無論在那個角度都有成家的需要。

韓靖先朝大門看了看,外面沒人偷聽,隨後探頭過去壓低嗓子說道:「是俺家對面孫裁縫家的小娘,俺也偷偷看過了,是個好生養的!」

王璞一聽,肩膀頓時垮了下來,不是裁縫就是廚娘,說好的情趣呢,格調呢,這也太不靠譜了吧!他面帶不滿地看了韓靖一眼,壓低聲音懟了回去,「孫家小娘除了身高不及我,身材跟我一般壯實,找了她還不得被一屁股坐死?!」

他也側頭看了看門口,換成一本正經的表情,「三哥既然如此看重她,要不我現在去跟嫂子說說,乾脆讓你把她娶回家,沒準還能給你生上幾個大胖小子!」

王璞作勢要走,韓靖連忙拉住他的胳膊再把他壓到椅子上,「王兄弟你可饒了我!你嫂子是什麼脾性?真要這麼干,你嫂子就得先把哥哥給坐死了!」

王璞當場破了防,男人之間說話,三句話離不了下三路,似乎成了慣例,也不知是不是這個時代娛樂活動匱乏的緣故。

兩人「哈哈」、「嘿嘿」地笑了一陣,韓靖這才進入正題,「王兄弟你平日總說什麼格調啊情趣啊之類的話,你要覺得這個不行,索性咱們就換一個。你覺得趙知州家的怎麼樣,書香門第,咱們會州可找不出第二家!」

王璞一下反應過來,合著前面那個是鋪墊,這個才是正主。虛虛實實實實虛虛,仗打多了,連做媒都用上兵法了。

「這可是趙知州的意思?不能啊,他什麼時候能看上咱們武夫了?」

韓靖沒有否定,「王兄弟你何必妄自菲薄!現在是什麼年月,女真人佔了河北河東,轉眼就要打過來,正是我輩武人疆場廝殺博取功名的機會。他家小娘若是跟了你,憑你王兄弟的本事,說不準還能給她掙個誥命,多長臉的事。」

「這些文官的做派多不討喜,娶了人家閨女,還不得心甘情願把自己給賣了?」

「欸!多慮了,多慮了!俗話說在家從父出嫁從夫,趙小娘子嫁給你就是王家人了,一切事宜都得以你為主。」

「可是我沒見過她啊,長什麼樣也不知道,這不是盲婚啞嫁嗎?說起來好像我還有點吃虧。」

「這話說得是有些道理!不過成親之事講究一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然豈不是亂了規矩。唉,趙知州跟俺說這事的時候,俺內心其實是拒絕的。你想啊,平日裏他就壓着俺一頭,你倆真要結了親,俺還要平白無故矮他一輩,哥哥心裏苦啊!不過為了你的幸福,哥哥只能打碎牙齒往肚子裏咽了。」一臉為了兄弟兩肋插刀大義凌然的表情。

兩人又咬着耳朵聊了一陣,在嘻哈聲中把這事兒定了下來。

「王兄弟放心,你的終身大事就交給哥哥了,保管教你滿意!」說完話,韓靖挺胸凸肚,在暢快的大笑聲中揚長而去。

王璞對此也隱隱有着期待,似乎這也是盲婚啞嫁的一種好處了。

給趙雍回完話,這件事算是擺上了枱面,不過有人歡喜有人愁,趙雍後院隨即爆發了一場大戰。

「趙伯季,你好大的膽子,這麼大的事不跟老娘商量就敢私自做主,看老娘不撓花你的臉!」

趙雍在夫人的逼迫中敗下陣來,一面圍着圓桌逃竄,一面試圖辯解,「夫人息怒,君子動口不動手,你先聽我解釋,哎呦......」

「我叫你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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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居然還敢跑!外間什麼樣的好人家找不到,你偏要找個刀口舔血的粗鄙武夫,這不是把珮兒往火坑裏推嗎?你給老娘從實招來,是不是還想着迎回二聖的主意,覺著這些個武人能打仗,就把親閨女給賣了去籠絡人!」

「夫人誤會!誤會了!」趙雍拚命把母老虎的爪子箍在腰間,兩人隨即開始頂牛,藉著以數道傷痕換來的僵持機會開口解釋。

兩人動靜如此之大,後院女使早已知趣的遠遠躲開。後院偏廂一處閨房之中,趙珮趙小娘子和翠兒正貼在窗戶上偷聽,片刻之後兩人四目相對,翠兒的口中能塞進雞蛋。

「啊!小姐,老爺這是把你許配給那王璞王堡主了嗎?不過翠兒倒是覺得,這王堡主是個大大的好人呢,肯定不會虧待小姐的!」

「休要胡說!」趙珮吃驚之餘緊抿雙唇,臉蛋唰得一下紅到了脖根。

外間的爭執聲還在隱約傳來,是父親趙雍的聲音。

「夫人,別動手,你先聽我解釋!」他話語急促,顯然情勢很不樂觀,「這王璞雖是武人出身,但為夫見過多次,其人知禮明儀並不粗疏,雖不習經史不通文墨,但諸多見解往往別出心裁,于軍事一道更是頗有見地,假以時日必有一番成就。你看那清澗種家,那也是武人,還不是以軍功成就一方望族,顯赫數代嗎?為夫名為知州,可現在戰事一起,除了坐以待斃又能如何。你聽我一句,王璞是配不上我家珮兒,但日後未必不能給她富貴......」

以臉上的數道傷痕作為代價,趙雍終於擺平了家中母老虎的反對,隨後兩日老老實實呆在後院,壓根沒臉出去見人。不過兩家的婚事也走上了快車道,王璞沒有高堂親族,對當下的儀式也是一竅不通,一切事宜便任由韓靖操持擺佈。

八月初八問名禮,趙雍安排媒人送「庚帖」至堡城,在韓靖提醒下將此帖置於神前卜吉三日以明吉凶。王璞覺得頗為無聊,不過在韓靖鄭重其事的交代中一一照辦,待這一象徵性的儀式結束后,韓靖以長兄身份登趙雍家門,送上王璞的姓名、年庚、生辰八字,卜於星相后兩家同意二人合婚。

八月十二,又是一個黃道吉日,兩家行文定禮,是為小聘。小聘,自然是男家備送聘禮至女家,聘禮也頗為繁複。

此時的人們在婚姻觀念上,已把鄉貫、族望放在了次要地位,反而更加重視對方的前途或是資財。比如豪紳貴戚們擇婿,往往不重視男方的家世,只要省試中榜即為佳婿,榜下捉婿大行其道。而士人們多是「娶妻論財,全乖禮義」,男家將娶婦,先問資裝之厚薄;女家將嫁女,先問聘財之多寡;甚至還有人家明文訂立契約,直接寫明某物多少、某物多少。

有了這些習俗,韓靖自然不能墜了王璞的臉面,於州城之中大肆挑選一番後送上了禮單:三金(金花、金戒指、金耳環)、兩牲(羊、豬)、四禮(禮燭、禮香、禮炮、禮餅)、石榴花(寓意多子多福)、織金衣物、彩緞布帛等一氣裝了幾箱籠,給王璞掙足了臉面。

大聘那日儀式更為隆重,韓靖專程尋了一隊吹班(樂隊),吹吹打打之下,送禮的隊伍換上喜慶的衣裳,排成長隊將禮帖、婚書、聘金、各式乾果蜜餞、各種寓意良好的物什一路送至州衙,換回坤書和女家贈送的新郎禮服、衣帽鞋襪、鍾綉之類。

知州家嫁女懷戎堡主娶親,這麼大的事情一經傳出,州城中頓時傳得沸沸揚揚,羨慕者有之,嫉妒者也不少,直言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確定新郎是王璞后,郝知縣也不由大罵趙雍是老狐狸,人要走了,還不動聲色地把懷戎堡這隻強軍攥在手裏,以後誰要再說趙雍是個愣人非跟他急。

八月十六,距親事還有兩日,韓靖帶着牛二、羅裕幾名小弟直接進駐懷戎堡,一力操持迎親各項事宜。

他大馬金刀往大堂中一坐,往日的霸氣又回到了身上,對着列出的單子吩咐一干人等需要採買和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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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事項,頗有些行軍打仗的味道,門口一堆腦袋往裏探望,都被看在眼裏。事情交代完后,他抬眼看去,「你們幾隻猴子都給俺滾進來!」

等到嬉皮笑臉的許勝舟、張傕幾人邁步進入堂中,韓靖放下手中的茶杯,當即便是一頓嫌棄,「王兄弟大婚,這是懷戎堡的大喜事,看看你們那副邋裏邋遢的鳥樣,都去找剃工好生拾掇一番,迎親的時候把精氣神拿出來。另外,回去告知軍中同袍,自明日起休沐兩日,多準備酒食,一同慶賀.......」

迎娶當日,興奮得一夜沒睡好的王璞早早起來,對着朦朧的天空大吼了一句,「爺爺今日脫單了!」顯然心情着實不錯,不過隨後便有些鬱悶到了。

韓靖命人給他穿衣打扮一番,一襲綠袍不情不願的套在了身上,活脫脫青蛙一隻,羅花璞頭加上一朵紅花戴在了頭上,更是顯得不倫不類。

韓靖圍着他轉了一圈,口中還在嘖嘖出聲,「人靠衣裝馬靠鞍,這身行頭委實不賴,知州大人家裏用心了!」

王璞當即翻了一個白眼,只得強行給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設,「好歹沒有送綠璞頭過來」!

縮手縮腳的出了門,堡衙門口迎親的隊伍早已集結待命。

韓靖大手一揮,「不可誤了吉時,出發!」

數十人的隊伍跨上馬背,吹吹打打出了西門,而後收起傢伙什一路往西疾馳,在水泉堡東南門再度彙集了何鑄和李正帶領的二百馬隊,風風火火的便往州城趕去。

王璞回首一看,身後馬蹄踐地煙塵滾滾,陣仗似乎太大了些,心中有些疑惑,「三哥,你確定咱們這是迎親,不是去搶壓寨夫人?」

韓靖哈哈大笑,「軍中男兒,行事自當大氣,扭扭捏捏成什麼樣子,你且把心放到肚子裏,安心做你的新郎官罷!」

兩百多騎一路疾馳到州城,很是引起了城中一番混亂,要不是着裝打扮是自己人,還以為是哪路山賊出來打劫了。

韓靖把多餘的人安置在軍營,隨後帶着十數人做儐相陪王璞同行。眾人把王璞簇擁在中央,一路擺開架勢吹奏喜樂,頓時引來不少行人駐足觀望。

其中更有好事之人高聲喊出王璞名諱,「可是懷戎堡王將爺當面!王將爺英武不凡,與趙小娘子可謂絕配!」

也有人口出良言,「祝王將爺與趙小娘子和和美美,早生貴子!」

王璞只得收起尷尬,不住往兩側拱手致謝,「承這位兄台吉言!」

旁邊許勝舟和羅裕把事先準備好的銅錢不住往外拋灑,「大人請諸位鄉鄰吃酒......」頓時引起了一陣哄搶。

及至州衙,早有趙雍安排的隨從駐足等待,見到迎親隊伍到來,先引眾人進去食一碗雞蛋湯,便在此時,後院當中趙雍一家正在舉行惜別宴。

趙珮著鳳冠霞帔,一身大紅吉服坐在桌邊,眼中噙著淚花。

趙雍滿臉不舍,連聲告誡:「唉!常言道,女大不中留!珮兒你嫁入王家,便是當家大婦,務必勤謹小心,早晚聽丈夫言語,好生操持家事!」

趙母也在含淚告誡:「今日儀式繁雜,懷戎堡又是窮鄉僻壤,珮兒你多吃點,千萬別餓著!女子出嫁......必敬必戒,三從四德......」微微一頓,便露出本來面目,「那粗人若是對你不好,只管言說,娘定當為你做主!」

趙珮在媒人的催促中,先叩拜先人,再依依不捨地叩別父母,隨王璞由西階步出。王璞餘光掃了一眼,新婦個子高挑,是他喜歡的菜,不免心中又多了些急切。

此時門外早有年高多福的「好命人」等候,把新娘扶持着上了花轎。花轎起行不遠稍微停下,趙珮掀開帘子往後看上一眼,俯身放下一方手帕,以示出嫁臨別留念。至此為止,她便算徹底離了這個家,心中不免彷徨,一隻手透過帘子緊緊握住了陪嫁丫頭翠兒的手臂,手心有汗,微微發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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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上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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