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過往

站在她的辦公桌前，白瑕背在身後的手，手心裏全是汗。現在，她對吳秦惠的印象還停留在她發言那天，覺得她善解人意，但經過這幾天的相處，不可否認這個班主任是個極其嚴苛的班主任，這幾天，她自問是沒有什麼違規亂紀的事，但現在單獨來到辦公室，白瑕難免多想。

這種感覺太不好受了，就像罪人等待死刑宣判，每分每秒都難熬。好久沒有這麼強烈的情緒波動了。

高跟鞋聲音傳來俞走俞近，最終在她面前停下。

白瑕手緊了又松，鬆了又緊。

吳秦惠來到桌前坐下，看着她表面一副處驚不亂的模樣，眼神卻有些掩飾不住的慌張，緩下語氣，安撫道「別緊張，是好消息。」

「看自己成績了嗎？」

「沒有，早上人太多了。」白瑕如實回答。

「那對自己這次考試預估的名次是多少？」

即便現在是高二下半年，但考試也不少，學習優異的同學往往在每場考試的把握中，面對題目難易程度，都會有自己的認知，比如排名，又比如分數。

「年級前一百五百，聯考前五百。」

吳秦惠皺了皺眉，「這麼低？你真是這麼想的？」

白瑕點點頭。

考慮到同學們都是剛返校，成績一般有所下降，她已經給自己提高了預估名次，再高的，不敢奢求。

但是聽這語氣，感覺班主任有些不滿意。

考試不易，能力有限，白瑕嘆氣。

「那我也不瞞着你了，你的總分是633，校排名第十，聯考排名96。」

「沒問題的話是能進a班的。以後也要好好努力啊。」

「萬一有什麼困難也可以來找我，不要客氣。好了，回去上課吧。」

出了辦公室，白瑕腦瓜子還是暈乎乎的，走的時候也忘了和老師說謝謝，真箇人彷彿置身在雲端。她不敢相信吳秦惠把她叫過去只是為了告訴自己成績，表達一個班主任對學生的關心。蘇媽媽后，居然還會感受到這樣來自陌生人樸素單純的關懷。

白瑕眨了眨眼，感覺有種甜在身體里瀰漫。

回到班裏時，生物小閑老師還在講課，白瑕悄悄在後門打報告，得到允許后才回到座位上。

這節課後附贈半小時寫作業時間，小閑老師講完課就走了，頓時教室又是喧囂四起，白瑕握筆的手緊了緊。

下課鈴聲響起，白瑕背起書包，以最快的速度去吃飯，直奔公交車站，彷彿在躲避什麼。上了車，白瑕才舒出一口氣。這個點車裏人還比較少，挑了個窗邊位置坐下，將頭倚靠在玻璃上，漫無目的望着窗外。

最後半小時，教室里總是有人小聲議論，還時不時有人往她這邊看。白瑕知道他們在說自己，但嘴長在別人身上，她也沒有辦法，垂了垂眼，掩去複雜的神色。

家裏出事後，她面對最多像今天這樣的竊竊私語。起初她也曾潑上去奮力撕打對自己嘲諷的孩子，換來的卻是家長們更加苛責的指點和辱罵，只能在夜晚嗚咽地像只受傷的小獸。她也曾不理解，大家都是小孩子，為什麼要那麼惡語相加？

但同時她也清楚，從今往後，她能依靠的就只有自己。

眼淚換不來同情，笑聲會更加張狂肆意。

硬碰硬讓她得不到好處，換來的只有滿身的傷，贏來的只有可憐的自尊，等來的只有白俁的吵罵。

可是後來，她學會了偽裝，在咒罵侮辱面前裝作良善，在污言穢語面前充耳未聞，然後再給背後施以報復。

隔壁家的那隻羊是她偷偷放走的。

申大爺的曬好的稻子是她故意灌里的水。

花叔家的小柱子是她偷偷揍的。

欺負她的人都被她報復回來，到後來，好像村裏都說她有陰魂纏繞，靠太近會遭厄運的，村裏的孩子也就躲着她走。

她笑他們可笑，明明是自己欺人太甚，到頭來卻倒打一耙。

不過，這樣也好，他們不主動招惹她，她也不會湊到跟前討嫌，漸漸也就形成了如今清冷的性情。

可惜，還是有個看不懂眼色的趙曉花，屁顛屁顛貼過來，冒着挨打地風險，偷偷給她一個平安福，根本不在乎她的漠然，還開心往外跑，還衝她揮手。

白瑕面無表情低頭看去，那個平安福還有線頭沒處理，皺巴巴的，但她還到底沒捨得扔。

後來聽說趙曉花在門口摔了一跤，院落里的大黃嚇得汪汪叫，把她媽吵醒，逮住挨了一頓揍。

再後來，趙曉花一家搬走了，她們，再也沒見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