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大哥講故事
六月，秦城。
路小北站在便利店裏瞧著門口在太陽下趕路的行人，愜意地享受着空調帶來絲絲清涼。
「哐當」
玻璃門被人推開，跟着湧進來一股熱浪。
「來瓶啤酒，冰的！這天氣要把人熱死。」
來人穿着保安制服，一腦袋細密地汗珠，衣服濕蹋蹋地貼在身上，邊推門邊嚷嚷。
保安平日裏經常過來買個煙抽，是路小北的半個熟客。
「可不是，這天都快黑了溫度也不見下降。」結賬的路小北跟着應和了一聲。
「還是你這舒服啊，這天能把我曬死。」
保安大哥邊說話邊撩起衣服往空調風口靠了靠。
路小北聽聞不自覺的笑了起來。
他從畢業后就一直在便利店工作，
琳琅滿目的貨架會帶給他一股特殊的滿足感。
聽到別人誇獎自己的工作，路小北的滿足感更甚了。
「哥，這大熱天你們也不在房裏休息休息。」
「嗨！別提了，前幾天業主在小區裏面被狗咬了。」
保安大哥靠着櫃枱拎着冰啤酒，一臉晦氣。
「啊，多大的狗啊！」
路小北自己也住這個小區，這種狗他得躲著點。
「一隻小金毛，你在小區肯定見過，主人溜狗沒牽繩，結果突然犯病把人咬了。」
保安大哥邊說邊比劃了一下。
「哎呦！金毛不是挺乖的嗎？」
說起金毛路小北腦海浮現的是治癒的暖男形象。
「這誰知道，反正兩邊當場就撕吧起來了，狗主人怕賠錢，硬是不承認是他的狗。」
「被咬的氣不過，撿起磚頭就朝狗砸了下去。」
大哥一邊說話一邊揮舞着手裏的啤酒瓶。
「把狗砸死了？」
「沒有，砸狗身上了。」
保安想多吹會空調，是連講帶比劃，話里還留扣。
路小北也樂得上班摸魚，抽空就給大哥遞話。
兩人在空調下你來我往聊的甚是熱鬧。
「那這和你有啥關係啊？」
「有意思的在後面。」
保安大哥仰脖灌了一口冰脾酒，打了個長長的酒嗝。向四周張望了下湊到路小北跟前將聲音壓低道：
「關鍵的是狗回來報仇了。」
「嘶~」
路小北吸了一口涼氣，他是萬萬沒想到這老哥這故事能從鄰里八卦突然拐到都市奇談上啊。
「狗當時應該是傷到了腿，一瘸一拐的就不知道跑哪去了，這種扯皮的事後面多半也就沒下文了。」
「關鍵是前幾天，狗主人晚上帶孩子回小區的路上被這隻狗給堵了，看見人後紅着眼就撲了過去。」
「狗主人嚇得轉身想跑，可身後就是自己的娃，眼瞧著瘋狗撲了過來，幸虧狗之前傷了條腿，跑的不快，為保護自己的娃，情急之下那男的掄起拳頭和狗幹起來了了。」
「好傢夥，這是個猛人啊。」
路小北想像了一下那個畫面不禁發出感嘆。
「猛啥啊，當時那男的都嚇的尿褲子了，我過去的時候狗腸子都被砸出來了。」
講到這大哥還特意給路小北看了下手機里的照片。
畫質雖說有些模糊，不過依舊能看出一張驚恐的人臉和血淋淋的狗。
路小北稍有不適。
看到路小北的反應，保安大哥敲了兩下玻璃櫃枱，將路小北的注意力重新拉了回來。
「這就害怕啦？玄乎的還在後面呢。」
保安大哥特意將「玄乎」兩字咬的特別重。
果然年輕的路小北聽到后問了句：「啊，後面還有啥？」
「俗話說，狗都是銅頭鐵骨豆腐腰，當時狗肚子都被砸爛了可腦袋還死死的掛在那男的胳膊上。」
「那男的就像瘋了一樣手都見骨頭了都沒停下，過去拉都拉不開，身上臉上沾滿了血點子像是魔怔了一樣。」
「我擦！」看着大哥手舞足蹈的樣子，路小北罵了一句髒話。腦子裏全是小時候看黃秋生主演的《人肉叉燒包》裏的畫面。
「後來呢？」
「後來這事就更神了。」
保安大哥咽了一口口水，抬頭將瓶中的啤酒一飲而盡。
「不過後面的我給誰都沒講，你可不能往外說。」
看着保安大哥突然正經了起來，路小北皺着眉猶豫的道：
「那要不我不聽了。」
「......」
保安大哥一楞,心說氣氛都到這了,你這怎麼能不捧了。
「沒事，哥相信你嘴嚴實。」
保安大哥瞥了一眼還在腦補的路小北，接上自己剛才的話頭。
「玄乎的是就在昨天晚上，前段時間被咬的業主瘋了。
「咋回事？狂犬病這麼厲害嗎？」
「你不知道？就在你那個單元啊。」
這一周路小北都是夜班，晚上都在店裏，這事他一點都不清楚。
「昨晚十一點多，我在保安室正準備睡覺呢，有業主打電話來說有狗叫擾民，我就上去了。」
「到了地方準備敲門，結果門沒鎖，聽着裏面有人低聲念叨着什麼。」
「我尋思這也沒聽見狗叫啊。」
「我喊了兩聲就敲門進去了，整個房子都沒開燈，藉著樓道的感應燈能模糊看到客廳地上有一人，空氣里還瀰漫着一股子嗆人的尿騷味。」
「我嚇了一跳，心想不是中暑了吧，剛準備打電話，那人突然跪在地上哭天喊地的道起歉來。」
「這一嗓子整個樓道的燈全亮了，藉著樓道的燈你猜我看見了什麼？那個男的沒有黑眼球。」
保安大哥的話帶上了顫音。
「我再一看這不就是前段時間被咬的業主嗎？」
「我還沒反應過來他又突然瘋了一樣趴在地上朝着我呲牙咧嘴的叫。」
「你是不知道，那男的眼球睜的那麼老大。」
大哥邊說邊用手撐開自己的雙眼皮翻著白眼朝着路小北比劃着。
「我當時差點把手裏的手機砸過去。」
「不怕你笑話當時我差點就尿了，你想想烏漆嘛黑的，一人又哭又學狗叫像是被什麼東西上身了一樣......」
聽到這路小北沒接話茬，他突然感覺店裏好像有點冷，悄悄將空調溫度往高調了兩度。
這畫風怎麼從都市奇談到恐怖懸疑上去了。
「這兩天連着兩起狗引發的問題，所以這大熱天我得巡邏，驅趕流浪狗......」
「再一個我最近就是挺愛曬太陽的。」
保安大哥準備出門的時候看到路小北還在發獃，笑着敷衍道：
「當然故事有一些藝術成分，主要是為了宣傳文明養狗，那啥這段時間你也注點意，碰到流浪狗啥的躲遠點哈。」
直到大哥出門路小北身體還有些發涼，不禁在心裏吐槽大哥這干保安屈才了啊。
自己好好的一個夜班讓大哥給鋪墊的晚上都不用開空調了。
在路小北看不到的地方，出門的保安大哥收起了嬉皮笑臉的摸樣，隨即從口袋掏出了一支廉價的圓珠筆，翻開了一本在路邊隨處可見的廉價日記本。
大哥咬着筆頭猶豫了許久然後翻到記錄着路小北的一頁，在故事結尾處重重的點上了一串省略號。
「故事正式開始！」
.......
前半夜路小北緊盯着門口偶爾跑過的流浪狗，腦子裏全是各種類型的恐怖片鏡頭，後面陸陸續續的接待了幾波客人後才稍微緩了過來。
牆上鐘錶的時針慢慢靠向了三點，路小北刷了會手機有些困了，趴在櫃枱上打起了盹。
路邊的夜市漸漸地都收攤了，沒收拾乾淨的食物殘渣吸引來三三兩兩的流浪狗搶奪著。
夜晚在這一刻才算是安靜了下來。
遠處一隻流浪狗拖着下半身朝着搶奪食物的狗群爬了過來，路燈下金色的毛髮像是被什麼給打濕了，一縷一縷地糾纏在一起。
爬的近了一股腥稠的血腥味有些令人作嘔，狗的下半身被砸成了肉泥，只剩皮毛粘在一起，透過腦袋的傷痕可以看到森森白骨，缺了舌頭的嘴裏發出「嗚嗚」的哀鳴。
這一刻覓食的野狗忽得全都抬起了頭，一動不動的盯向了便利店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