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節 地獄烈火

第六十二節 地獄烈火

?張駿聽了馬六郎之語,嚇得差點沒閃著腰:「賈族起事奪涼?!……」

不只是他,宋恕聽后也是心中狂震,這成長於涼州刺史部權力核心周圍的高門子弟,敏感神經異常發達。推開正在為他包紮臂上傷口的妹妹,奔到馬六郎近前,道:「你說的可是西河賈氏?」

馬六郎喘了口氣,道:「正是張公子之母舅……」

張駿只覺呼吸幾停,道:「我舅……」

馬六郎道:「賈族勢冠武威,族中子弟雖在鄉野,然姑臧的官宦勢力,卻有不少受其驅使……我那六親不顧的父親大人馬主簿,也是其中之一……」馬六郎微微抬手,指著這室內滿布的兵甲,道,「此兵器庫,十年之前便開始籌集矣……」

隨着馬六郎斷斷續續的述說,張駿感覺陰寒陣陣,背上冷汗涔涔。彷彿看到一隻隱在暗處的大手,正掐在張氏一族的脖子上,慢慢收緊。待得他們發覺了那隻大手時,對方已做出了致命的一掐!

賈族勢大,圖霸涼州由來久也。永嘉二年張駿的祖父武穆公張軌中風,不能理政,賈摹的父親賈龕便與晉昌人張越、西平大族麹氏、西平太守曹怯、軍司馬杜耽等排擠張氏,圖占涼州。后因有治中從事陰澹、武威太守張琠、長史王融、參軍孟暢等力挺張軌,陰澹更是奔走千里,面見南陽王司馬模,割耳訴枉,終使張軌保固涼州之位。雖然賈族與涼州土著的擠張行動失敗,表面尊張氏為主,但暗下的經營卻從未停息,仍為奪涼籌劃。

馬魴,字雲霑,忝為涼州少府主簿,掌管全州賬冊,常參機要,總府理事。然從建興元年起,馬魴便被賈族收買,利用手中權勢,將匠作監呈交的兵械數目挪移了一部份,私藏於地下兵庫。為掩人耳目,馬主簿在這十年來更換了十六位計掾,而被換掉的計掾,大多死在了馬府的地牢之中……

這十年來馬主簿篡改賬目,瞞天過海,所挪移的兵械甲胄足可組建兩個驍騎營,此消息怎麼不令人大感吃驚?

原來初時馬魴對張宋二人較為和善,後來宋九娘走出秘道后便兇相畢露,卻是為了保證這地牢之下的秘密!

張駿暗道一聲「好險」,若不是這次自作主張,邀約宋氏兄妹來救慶薄寧塔,宋九娘又誤打誤撞,觸動機關進了秘道,使之機秘外泄。這個地下兵庫將成為賈氏設於張氏身邊的炸彈,給張駿一族帶來無盡的災難!他雖在昔時也知賈族勢冠武威,子弟多肆恣無忌,叔父張茂頗有顧忌,張賈兩族明面上相安無事,暗下卻針鋒相對。這水下崢嶸已逐漸浮出水面,當他窺其冰山一角時,不禁膽戰心驚。

張茂叔侄面臨的危機,比當年其祖父在位時更為嚴峻!

涼州土豪之橫,野心之盛,從此便深深植入張駿的腦中。以至在他攝政涼州之後,多次針對土豪的打擊,也是因緣於此。

張駿驚問:「馬主簿位高權重,深受我父叔倚任,卻甘心事賈,甘此下作,有何得益?」

馬六郎眼中閃過一絲不屑,道:「別人眼中,他職司主簿總管府事,位尊名望,但他心中所做,乃效漢竇大將軍故事……昨夜,賈府西宗借送訃文之機,與他至書房秘會,商約『事成之日,奉霑公為涼主』……恰巧被我聽去……」馬六郎眼中閃耀着仇恨之火,「若非他邊我也要殺,你們豈能知道這個秘密……」

張駿心中恍然大悟,原來這馬魴事賈,也是包藏了禍心,他不甘居於人下,欲在亂世之中圖霸一方,成為一隅之主!凡成大事者,皆行事果決,馬魴為守機密,欲殺人滅口,為不放過一個活口,竟連親生兒子都不顧了,其心腸之冷,手段之烈,可見一斑!

然而馬魴卻沒有想到,正是他這種果決手段,致使惡名盛遠的小兒子馬符,臨死之前心生報復,不惜將他準備了十年的秘密告知外人。

這馬六郎為惡一方,報復其父,乃生性所然。但他眼中的仇恨,也讓張駿心中隱隱升起了一絲不安……

這馬六郎道出了其父的秘密,神情一松,似乎放下了心裏的一道枷鎖,他掙扎著爬向擺放着鐵盾的石台,對張駿道:「張公子……你且過來,我告訴你兵庫出口的通道在哪裏……」

張駿聽言連忙靠向馬六郎。

那馬六郎伸出左手,摟抱着他的脖子,在他耳邊用微不可聞的聲音道:「欲殺本爺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包括本爺那心腸似鐵的父親……張公子,你三番五次折辱本爺,又害我沒了兩腿……那通道的秘密,嘿嘿,等我們一起到了黃泉,本爺才告訴你……」

馬六郎口中突然發出一陣狂笑,右手伸入盾下石台,抓起嵌於石面的鐵印環扣向上一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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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府上下,火光衝天。

這一夜馬府突然失火,火舌首先從下人居住的偏廂而起,隨後便迅速燎原開來,沖宵的火苗映得半個姑臧城皆可看見。周遭街坊里舍紛紛前來救火,卻被分列於馬府之外的黑衣健士阻於府外。

在馬府西北角不遠的小巷中,有一處不起眼的小院。院內一兩廂青瓦房,牆上爬滿了壁藤,院內站着數十個黑衣大漢,個個腰跨刀劍,殺氣森森。。叱盧萬載與幾個武衛入了院門,走到院中廂房門前,微微躬身,道:「主公……!」

房門應聲而開,堂屋中心的胡椅上端坐着一個身披斗篷,面相威嚴的中年男子。屋內沒有燈盞,但屋外的火光映在其略顯青白的臉龐上,兩鬢的白髮清晰可見。

叱盧萬載道:「主簿府上全被清理,除馬主簿及其幼子馬符逃脫外,余者已全數擒拿……」

中年男子道:「可有張駿及宋氏兄妹的消息?」

叱盧萬載道:「屬下等人攻入馬府地牢時,其牢頂已然坍塌,小公爺與宋氏兄妹已不知去向,屬下正使驌騻營武衛全力以赴,收尋小公爺與宋氏兄妹的足跡!」

中年男子自胡椅上站起,緩緩走到窗前,目注著那漫天的大火,道:「馬魴引為賈氏犬馬,營營役役十年,行事周密,若非此次有張公庭與宋氏兄妹大鬧馬府,尚無引武衛出動之機。此釘之除,殊為不易啊!」

突聽得馬府宅內傳出「轟」的一聲巨響,那升騰的火焰似乎又膨升了數丈,洶湧的熱浪在這小屋之處似乎也能感受得到。馬府中的某處地域,在這一聲巨響中,迅速地沉陷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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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府後門不遠的樹林之內,一處廢棄日久枯井之中,突然從內揚出一個飛抓,抓手「鏘」地抓住了井檐,不久便從枯井之內鑽出了一個黑炭般的腦袋。隨後第二個,第三個腦袋也鑽了出來,最後,三人合力拉動絞索,將一個大塊頭拖出了井底。

四人到了地面,便橫七豎八地躺在了井沿口,如四條剛鑽出淤泥的泥鰍。

這四人正是張駿、宋氏兄妹及慶薄寧塔。在地下兵庫,那惡驢六郎臨死之前,也不忘仇恨,竟擺了張駿一道,欲拉着四人陪葬。

馬六郎拉動石台上的環扣,啟動了地下兵庫自塌的機關。在他肆恣的狂笑聲中,地下空間內震蕩不止,巨石墜落。

張駿怒罵了聲:「混賬王八蛋!」一腳將馬六郎踢翻在了鐵盾上。他顧不得與這陰險的小人理論,操起一面大盾遮了腦袋,攙了宋恕避到了石壁。

馬府私藏兵械的地下空間呈穹頂形,首先塌陷的是最上方的穹頂,隨後才是四壁。所幸宋九娘與慶薄寧塔也未處於地下兵庫的最中心,在巨石墜落的第一時間避到了邊角。隨着穹頂的塌陷,地面建築的大量磚石瓦木挾帶火星簌簌而下,隨後緊靠地牢的那一面石壁除那扇石門外率先向內倒塌。

張駿等人本欲沿着他們闖入地牢地通道出逃,趕到牢時卻發現先前地牢頂壁的坍塌已將來路封死,裏面充溢着大量的煙塵,不得已又退回了地下空間。隨着四壁的倒塌,磚石木瓦掉落而使這地下空間也成為了一片火海。張駿等人被煙火熏得面如黑漆,肺如火燒,如闖入丹爐的老鼠,喘息等死。

或許是蒼天憐憫,那地牢與兵庫相結的石門最後倒塌,露出了為牽制石門啟合的粗巨鐵鏈,一端連着石門,一端控制着地下兵庫的各個關鍵部位,在鐵鏈的下方有一處三尺許高的空槽,這四人還真如老鼠一般,沒命爬入這空槽之內。

空槽之內全是淤泥,雖腐臭難聞,卻好過那灼燒肺葉的空氣,四人便在這空槽內緩緩爬行,也不知爬了多久,方滑入一處廢棄已久的枯井。張駿取出探爪扣住井檐,率先爬出地面,隨後接應宋氏兄妹出井,最後三人合力,將大塊頭慶薄寧塔拉出井底。

四人到得地面,已耗盡了渾身的力氣,仰躺井沿,呼吸著夜風中帶着灼燒的空氣,耳聽着嗶剝不斷,燃燒不止的聲音。想到了今夜地諸般遭遇,恍若夢境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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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胡沙》從3月13日上傳,到今日剛好一月,字數近20萬字。

可能題材小眾,可能文筆拙劣,可能故事過於平淡,吸引不住讀者朋友。一月來收藏、點擊率均不高。

書就是作者的兒女,不論其是否漂亮,引人誇耀,作為父母皆應使其善始全終。因此本書不會太監,我將一直持續,直至完本。

讀者朋友們如認為文字還讀得下去,不是毒草,過眼而不傷眼,便請支持與收藏。

感謝鐵手諸兄弟一始既往的支持,感謝玉倌兄、感謝關心本人的讀者朋友的支持。

江漢拜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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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胡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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