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節 身陷絕地

第六十節 身陷絕地

?原來這兩人便是鐵鎚與鐵膽,是一對雙生兄弟,自小便未分離,心有靈犀,二人合戰之力,更是翻了兩倍不止,宋恕雖然刀法甚精,但比鐵鎚鐵膽兄弟合力,還是差了一籌。

二人一擊競功,再次越過宋恕,撲向張駿,卻聽到張駿厲聲喝道:「住手,否則我廢了他!」

只見張駿一手持棒,一手五指箕張,牢牢扣著馬苻的喉嚨,雙眼湛然生光,大聲道:「若不想你家六郎立死,即刻給我撒手!」這一喝果然奏效,鐵鎚兄弟投鼠忌器,身形立止。

宋恕也緩過勁來,移步到張駿身側,慶薄寧塔也站了起來,重新拾起了粗木。此間情勢為馬府部從在外,慶薄寧塔隔斷,鐵鎚鐵膽兄弟在內,張駿與宋恕又制住馬六郎,雙方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局面。一時之間地牢之內再次安靜了下來。

情勢依然險峻,雖有馬六郎在質,但鐵鎚鐵膽兄弟虎視眈眈,稍有不慎便立馬翻盤,雙方都在等待着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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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聽得一陣腳步聲響,鏗鏘有力,其間夾着甲葉子抖動的聲音。最外間的馬府部從聽得動靜,立即往暗格里一避,讓出一條道來。須臾間便有二十幾個背負長弓箭筒,腰懸珮刀的戎甲士兵魚貫而入,分佔了石階各處,接着兩個高大護衛擁著一個五旬左右的男子走至地牢入口。那中年男子年近五旬,臉略顯長,雙眉下撇,三綹青須,一件紫色衣袍,在地牢口石階上隨意一站,便有一股凜凜之威。

這人便是涼州刺史部少府主簿馬魴,職司全州財賦文書,會參機要,總領府事,位高權重。

馬主簿道:「大晉刑律:『盜賊來劫,竊其財特及家人者,當殺之無罪!』爾等夜潛入我府,挾制我兒,可知已觸死路?」

不愧是少府主簿,一來便引經據典,搬出了「大晉刑律」。其實,「入室格殺無罪」這一條最早出現於《漢律》,原文是:「無故入室宅廬舍,上人車船,牽引人慾犯法者,其時格殺之,無罪!」意即潛闖府宅,行竊擄人,主家當場便可擊殺,而不需擔罪。晉代刑律以漢魏舊律為綱,殊異較小。這馬主簿見馬六郎已然受制,便以晉律示之,務使其知難而退。

然這張駿昔日也是無法無天的主兒,哪會將這番恐嚇放在心裏,說到大晉律,他也略知一二。當下曬然一笑,道:「馬主簿,某之友被貴府六郎擄至府上,肆以私刑加身,按大晉律,又當如何論罪?」

馬主簿淡然笑之:「此莽漢肆闖我府,故意殺人。殺人者,人恆殺之,至於殺伐手段,自有多種多樣!這位小友,看來你不甚通曉大晉律之精義也!」

張駿輕輕搖頭,道:「事有因果,某之友闖入貴府,乃馬六郎先使人『牽引人慾犯法』也!馬主簿,又當如何論罪呢?」

馬主簿捊了捊鬍鬚,道:「小友對友有情有義,老夫佩服。不若如此,你且放了我兒,將你朋友帶走。今夜之事,老夫可不作追究!」

張宋二人見馬主簿如此通達,不禁有些發愣。那馬六郎掙扎道:「快放開我,否則要你等死得難看……」張駿棒柄在他肚子上重重一磕,低喝道:「現下你還在我手中,放老實點!」

那馬六郎痛得直欲彎下腰去,又被張駿提蹓起來,臉上冷汗涔涔。

馬主簿看在眼裏,臉色一肅,道:「老夫有意放爾一條生路,爾等以為老夫戲言否?」

張駿道:「馬主簿身份顯貴,言出必踐,我們兄弟自然相信。然我等還有一個兄弟現下正陷入此牢機關之中,脫身不得。馬主簿深明大義,就請將我這兄弟也一併放了吧!」

馬魴臉上微微動容,轉眼掃了馬六郎一眼,沉聲道:「這是怎麼回事?」

馬六郎帶人趕到地牢時,宋九娘已陷入機關,故他全不知還有此事。

馬魴眼中閃過一絲異芒,搖頭道:「只怪你那兄弟在此間胡亂行走,以致誤入機關,老夫無能為力矣!爾等好自為知!」

宋恕關心妹妹安危,忙插話道:「私設牢獄,乃忤逆之罪!馬主簿這地牢之中,莫非還有見不得光的物事?我們與兄弟同生共死,若見不着她,即便拼得魚死網破,也在所不惜!」

馬魴冷哼道:「笑話!老夫身為涼州主簿,私相藏匿爾一個兄弟何用?老夫本欲放爾等一條生路,如此不識抬舉,休怪老夫無情!」

張駿道:「馬主簿,既無轉寰之地,在下便得罪了!」

馬魴冷冷一笑,道:「爾等以為制住我兒,便能威脅到老夫么?既知老夫身份,便當知道老夫共有六個兒子,少了這個劣子,我還有五個兒子!」

馬六郎心中大慌,忙喚道:「阿爺,我也是你兒子,阿爺欲忍心看我死於賊子刀下么?」

馬魴怒斥道:「豎子!我不在府中,你便搗弄這些腌臟貨什,我這馬家終有一天要敗在你手裏!你死了,我眼裏也落得乾淨!」

馬苻聽得父親之語,一顆心落到谷底,原來自己在父親眼裏自己竟是如此不堪,不禁放聲大哭。張駿又用鐵棒在他腰眼上一捅,低喝道:「住口,惹惱了我現在便殺了你!」馬六郎被其所棄,無所倚告,還真怕將張駿惹惱了,立即住口。

馬魴嘆了一口氣,道:「不若你等三人帶着犬子先行離去,明日一早老夫再放出你那走失的兄弟,從你等手中換回我兒,如何?老夫一生,從未如此善待幾個賊子,趁老夫未失悔之前,滾出我府!」

宋恕自然不能答應,大聲道:「不行,要走便一起走,要死也一起死!」又對張駿道:「公庭兄,連累你了!」

張駿知道即便以馬六郎為質,也不能確保能安然脫身。馬魴子嗣眾多,每個兒子得到的寵愛各不相同。這馬六郎性子玩劣,不甚得喜。若馬魴真要舍了這個兒子,那麼他們幾人的性命也交待在這兒了。此際心中也暗自失悔將宋氏兄妹牽涉其中,聽到宋恕的歉辭,更覺難過。

張駿搖頭道:「公耀莫說了,是我連累了你們!罷了,今天要死便死在一塊吧!」

馬魴見二人堅決如斯,眼中閃過一絲厲芒,冷聲連說了兩個「好」字,雙袖一拂,扭頭便走。隨他而來的甲士兵張弓引弦,箭簇遙遙指向三人。

就在此時,地牢最裏間發出隆隆聲響,伴着軋軋之聲,一個小女孩的聲音在此間響起:「阿兄、壞人,快來看啊,這裏面有好多兵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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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九娘面上的頭罩也不知何時沒了,她抱着兩支帶鞘長劍奔出第九間暗格,一張小臉上全是得意之色。陡然發現牢房通道內密密匝匝地站滿了人,全是一派蕭殺之氣,登時愕然。

馬主簿剛走出幾步,聞聲突地旋身而回,見到剛剛奔出的宋九娘,眼中精芒大盛。

張駿見馬魴目露凶光,情知大事不妙,忙喊了聲「快走」,押著馬六郎向內退避。果然馬魴大袖一揮,厲聲道:「弓箭手,將牢裏的人都給滅了!」

左側一個馬府甲士忙道:「主公不可,六郎還在盜賊手裏呢,不能……」話未說完,突覺胸口一陣劇痛,低頭見馬魴手執一柄短劍,將之貫胸而入,「主公,你為何殺我……」這個甲士滿臉的不解,緩緩倒地,在意識消失之前,聽到馬魴陰惻惻的聲音響起:「內中之人全部格殺,一個不留……」

馬府甲士見馬魴突然間暴起殺了一個部屬,無不惻然,再也無人敢於違命,登時箭雨紛紛。

馬府甲士本來就佔據了地牢高處,這一通箭雨居高臨下,不僅通道中的馬府護衛,就連一些暗格里避位的護衛也在獵殺範圍之內。

慶薄寧塔將手中橫木舞動如風,將來箭一一格檔。鐵鎚鐵膽兄弟也各自抓了一個同袍充作擋箭牌,邊擋連退。張駿扣著馬六郎、宋恕掩著宋九娘,逐次後退。四人幸好有慶薄寧塔及鐵鎚鐵膽兄弟在前,擋住了箭矢,居然有驚無險地退入暗格之中。

一波箭雨過後,原牢中部從死傷大半,慶薄寧塔左腿上中了一箭,所幸未傷及要害,鐵鎚鐵膽兄弟因有人肉盾牌,暫時無虞。馬府甲士拔出珮刀,疾步走入牢中。對猶自抵抗的護衛如切滾刀菜般一一砍殺。對躺在地上的護衛,不論死活,統統補刺。

鐵鎚鐵膽兄弟與先前隨馬六郎沖入牢中的部從一樣,都是馬六郎在昔日間從各處搜羅來的打手私屬。全然不明白馬主簿緣何突然之間,要將他們統統滅口。今夜橫豎是死,還不如奮力一搏。兩兄弟心靈相通,各揀了一柄單刀,身形齊動,如兩隻豹子沖入敵群。二人長刀蛇突長撩,在敵群中一陣猛砍,登時放倒了三四個甲士。但匹夫之勇焉能與訓練有素之軍中甲士相抗衡?軍士講究的是團隊配合,一人不敵,其他袍澤立即補上。鐵鎚鐵膽兄弟剛剛掀開一個小缺,頃刻間便有七八個甲士圍上前將缺口堵住。鐵膽一刀剛砍入正前方甲士的胸膛,身後便有三柄單刀從后心、兩肋插入。

鐵鎚只覺胸中一陣刺痛,這種刺痛並非他身上受創,而是與兄弟間的靈犀感應,轉頭瞥見鐵膽被幾個甲士舉刀架了起來,一個甲士一刀劈出,登時便將之梟首。鐵鎚痛叫一聲「小兄」,手中狂刀亂舞,接連劈翻了幾個甲士,搶身奔到鐵膽跟前,抱起弟弟的無頭屍身,痛哭道:「弟弟,是阿兄害了你啊,不該使你隨阿兄同入狼窩……」正在嚎哭中,他也被一個甲士一刀梟首!

慶薄寧塔目睹此間,登時想起了雁門郡養父母被亂兵蹂躪的慘況,目眥裂眶,暴喝聲道:「畜牲,俺同你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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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胡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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