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罪孽深種

第十章 罪孽深種

「謝謝你,張總。」我們相互舉杯,心裏都有事情。我在揣度着他的用意,他也一定是又要說的,那就是關於我整容。自從董事會那邊對我整容議論紛紛以來,我自己也有心虛的一部分,本來就有很後悔的一部分。

「你整容一定是有什麼原因吧?」

「嗯」,我忽然變得格外乖起來了。我低下了頭,變得不善言辭一樣。本來就顯得自己二十來歲的樣子,這一糾結躊躇,更顯得自己小年輕時候的樣子了。

他呵呵笑了起來。「一個人自己的樣子想改一下已經是社會潮流了哈。」

他端著酒眼睛不看我,而我覺得他對我原本就存在的鄙夷又來了。

「當然,適當的改變也許會有更多的人生感受,自己開心最好。」

「什麼時候楊總這麼灑脫了!?」

我很詫異,我一直不就是這個樣子嗎?可是在旁人眼裏的我真的不這樣。也許我一個被養的人總得顧及著陳燁他們的想法吧。我的悲傷又來了,一段帶着羞恥感的愛情。

我們跟往常一樣,邊喝邊聊,喝了不少,聊得卻很尷尬。每次都是酒後,他的司機送我回去的。我起身要走了,卻沒有起來,我竟然又喝醉了。我斷片了,醒來的時候又睡在了張岩的卧室了。而張岩正在若無其事的吃着早餐。旁邊是為我準備的一身新衣服,原來的衣服破了髒了。我的心撲通撲通地。我穿整齊了衣服,假裝淡定的告訴他,我要走了。他說了聲,吃點早餐吧。我說還有事。接着我就淡定的離開了,就像什麼也沒有發生。

回到公司,我們照常上班。公司的效益很穩定,因為新產品逐漸被接納,需求也一直在提升。但是張岩沒有想去擴大生產的想法。但這是這件事遲早會在董事會被提的。周末,張岩又約了我,我有點緊張,但是是約我去打球,並且還有強力化工集團的周總。我很少參與他們這些大股東的活動,在他們眼裏我就是他們的賬房先生,我那點股份也微不足道。我不想去但也沒辦法拒絕。

第一次見到所謂的周總,原來是一個五十左右,臉有些黑,高個子,一雙凌厲的像鷹一樣的眼睛,因為有些禿頂,讓我又不由地想到了禿鷲。這個人看到我很不屑,沒看我幾眼,我們一行人溜達着邊打邊聊。他這次主要還是為了擴大生產,因為新產品的價格偏貴市場打不開,錢掙不多。而張岩一直在說產品的危害,他認為這種新的產品雖然效果好無殘留,但是排入下水道容易導致富營養化還可能導致環境的生態失衡。殘留的部分雖然少,但是對身體的影響也是有的,說白了很可能會致癌。周總,對張岩說的專業的話,不是很理解。他說,這個不是經過檢驗認可了嗎?但是張岩說,只是過了擦邊球,真正的生物實驗並沒有。周總急了,「你這臭小子!當初你可是跟我吹的很好的!我們家這幾年還一直在用呢!你不是說你們家也用!咋沒致癌呀!你有沒有句真話呀!」說着就拿起球杆要揍張岩,但是估計到旁邊的我又收了回去。「你小子哪句是真啊!」聽說周總是當兵出身的,而且出身背景不一般,聲音特別大特別嚇人。張岩在旁邊跟小學生似的。

「你要是這也不敢那也不敢,你就把專利賣給我!」周總說。

這可是萬萬不行的事情,因為這涉及了好幾個集團的利益。於是,張岩跟周總商量了另一個對策。就是在東南亞建廠生產另一個品牌。然後由周總買下那個品牌和廠子。張岩把最好的技術帶過去。

這個事情就這樣進行了,而我莫名成了見證人。還記得那時周總看着我懷疑和不確定的眼神,怕我把這個事情泄露出去似的,而張岩一把摟住了我,證明我是自己人。周總他們眼裏我也是靠得住的,而且並不懼怕我什麼。他撇嘴笑着看了一下張岩,「你可是很好心呀!楊總真是一朵鮮花插牛糞上了!楊總你可得把他盯緊嘍。」

我也害怕周總,更何況第一次見。我尷尬地陪着瞪着眼笑着,但是還把張岩的手扒拉了下來。

這一切周總都看在眼裏,但沒說什麼。張岩平時精神抖擻,這日卻極其畏縮,也許這個周總真的不好惹。我不知所措。

周總走了,張岩帶我去了會所吃飯,說談一下接下來的事情。

這家會所我沒有來過,但張岩一定是熟客。一進來,迎賓就喊著「張總」,領着我們往裏走。走過大廳,後面是一池水,周遭中式風格,庭廊畫棟,走過一個圓拱門就是一電梯。我們隨電梯直上就是一露台,這時才看出電梯竟然就是沒有頂的。停下來就跟露台上的八角亭子頂子組合成了一個涼亭。露台通著一客廳,宛然一別墅的樣子,又很私密。我們打球也很累了。餐廳里已經備好了l餐。

張岩跟我講起了周總,然後感謝我讓他避免了一頓揍。我也很好奇張岩為什麼不擴大生產,張岩的理由就是污染嚴重,然後認為將來的應該是推廣洗碗機和專用的清潔劑,最好是生物的,但成本會很高。去東南亞建廠也是緩兵之計。張岩的這一番話,讓我由衷的刮目相看,覺得這個人不是沒有情懷和水平的,不愧是我們學校培養出來的人才。吃飯吃得很愉快,但我這次堅決拒絕了飲酒。張岩喝了酒。

他來玩笑着說,不喝酒是怕我下藥?我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問,「你有沒有?」。他哈哈哈大笑,有。說着他挪到了我身邊,整個臉貼向了我,他剛要吻過來的時候,我把他推倒了。這是出於本能的反應。

「張岩,我不愛你。」

張岩,站了起來。哭喪著臉說,我以為你一直愛的是我。

我的內心深處也曾這樣認為過,可是這些年過來之後,我發現他跟我想的不一樣,他的生活太過於複雜。有過一個陳燁了,還要再一個張岩!?no!

張岩,痛苦的表情,說,你知道我等你等了多久嗎?你知道我為什麼去美國嗎?因為我想有一天跟你在一起。其實跟你共事我就很滿足了,可是到了這裏,我怕了,我怕失去你。我知道燁在這裏。而你就是為了他整容的,對嗎?

我看着張岩,心軟了。一個驕傲的人為了我這樣不值得。我看到他那樣,想蹲下去安慰他。結果被他一手拉住按在了地上,接着就是他趴到了我身上。

「no!」我一聲怒吼,把他嚇住了。他整理了一下自己,走進屋裏一個人睡去了。

我想回家。

我走到亭子裏,想按電梯卻沒有指紋沒有密碼。我只好回到屋子裏,在沙發上等著,等著張岩醒來。

不知什麼時候,我睡著了。等我醒來之後,張岩披着浴袍過來了。我幾乎要瘋掉了,搜尋着周遭可以利用的武器。張岩說就過一夜,他說走個形式,萬一周總知道我們騙她不好。

接着有服務員送來了新的衣物。

我坐在那裏覺得好笑。電視劇里的情節一樣。張岩跟我用混到這樣的地步?不就是產品做的好?賣的不錯?「張岩你一開始為什麼跟他們合作呀?你完全可以自己生l產?」

張岩皺了眉頭,因為我們需要設備需要錢。我借了很多錢。把產品一點一點銷售到餐館,可這個東西的利潤太單薄了。借錢的壓力很大,我就聯繫到了一個大一點的化工產品的經銷商。他是個聰明的明白人,一眼就看到我產品的優勢。很快就把我的產品推薦給了周總。周總聯繫到了我,然後我們談判。周總也不想獨自承擔風險,就幫我也推薦給了其他化工公司。我就一下子做起來了。他們這些人不關心其他的,只關心賺錢與否。

那我也有跟你「分手」的自由吧?張岩狡黠的笑道,有,但也不絕對的。總不能那麼隨便那麼假吧?

我有點生氣。就好像被騙婚了一樣。本來就沒有開始的,怎麼就不能結束?!我仍然儘力控制住自己,很淡然的吃早餐,換衣服。卧室里我仔細檢查著攝像頭什麼的,但什麼都沒有。這衣服真不便宜的那種,很美的連衣裙,穿上簡直可以走紅毯了。好心虛呀……繼續裝吧,怎麼着我也是見過世面的。以前跟着燁的時候見慣了那些衣着華麗的明星,也穿着禮服參加過各種活動。

我優雅地走出來,張岩的臉上寫滿了驚訝的表情,他走進過來,我很不屑很反感地躲開。他識趣地站了一邊。我說,我得回家,兒子等着我呢。

張岩,一手背在身後,一手指前,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我回家了,接下來的一周看似平靜又不平靜,總是有種暗流涌動着,我按部就班坐着一切,張岩時間很緊張,去了一趟東南亞很快又回來了,白天還經常在辦公室里休息打盹。擴大生產的事情一定不止一個老闆在催他,而他就是巋然不動。這時候不得不為他的定力舉大拇指。下周一要開董事會,他會怎麼應對呢?

我也在忙着為董事會做準備。張岩讓我把這一年的效益股價還有成本都做了分析。不得不說,這一年多的時間,他幫着各位董事賺的是盆滿缽滿,而且是在沒有擴大生產,甚至沒有,大規模改進生產線的條件下,股價從幾塊錢漲到了十幾塊錢。他從簡單的生產清潔劑,洗潔精,變成了生產特效洗滌劑,又從給各個品牌提供代加工,到提供濃縮原料再到提供原料單品,他幾乎憑一己之力,帶動了整個行業的升級。這些老闆對他還一點都恨不起來,因為他一個廠子為他們規避了所有的風險,又平衡了他們的競爭。可這次不行了,產品的升級帶動了市場的更大需求和更低的利潤,他們都想把張岩據為己有。吉米若集團的宋明月悅,早就行動了,現在越來越頻繁出現在張岩的面前。

這個女總裁三十八九的樣子,身材窈窕風騷,大眼睛,大波浪頭髮,露面總是一副女明星的樣子。宋明悅素顏也很有魅力,可溫柔可霸道,讓周圍的人都害怕的樣子,說起話來又滴水不漏。聽說她曾經是周總的女人,後來鬧翻了,卻一點不示弱,對着幹了起來,而周總家大業大沒把她放在眼裏。在日化方面也總給她留幾分薄面。

宋明悅走路自帶氣場,宛如一陣颶風吹過。我低着頭忙着,仍然能感受到她的目光聚焦在我臉上然後要把我灼透一般。後來知道是周總看出她對張岩的意思,用我跟張岩的關係羞辱了她。原本她是根本不在乎張岩有我這樣的女朋友的,因我樣貌平平,也因為我根本沒法當她的對手。在這樣一個驕傲自信又有手腕的女人眼裏,她自己就是光是熱是superstar,找她是所有男人的幸運。今天她這般看我,看的我後背發毛。我其實是巴不得她搶走了張岩呢。

我抬起了頭,四目正對,接着眯起笑眼,出門迎接。

這個女人優雅地走了進來,又優雅地坐在了我的辦公椅上。我只能站着,雖然辦公室里有沙發,我也只能站着,她老闆的地位是絕對的。

楊總監,最近工作辛苦不?聽說你整容了,真變漂亮了呢。

宋董費心了,都還好。

看楊總監這麼一整有效果,咱們公司也有整一整的必要了。楊總監有什麼建議嗎?

一切都聽張總和董事會安排。

宋明悅聽了,冷笑一聲,我看楊總監跟着我挺合適的,張岩應該不會有意見的,你覺得呢?

我呆在那裏痴笑。說實話,自從工作以來,自從到了張岩這裏,我感覺自己總是姑奶奶似的,或者被寵著呵護著一樣,我的工作總是獨立自由,沒有危機感,沒有內卷,張岩對我是尊重,信任,甚至是單純的好。我們不像是上下級,老闆和員工,更像是拍檔和合作夥伴。我從來沒有這樣,像為了五斗米折腰似的。面對囂張的宋明悅,我幹嘛不一拍桌子走人呢?甚至在她走進之前,我腦袋裏都呈現出了女明星一樣pk的場面,畢竟姐姐我曾經也是混跡過娛樂圈的,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可是此時我在宋明悅面前真的是畏首畏尾,瞻前顧後患得患失的感覺。

這時候張岩過來了。他走進來,直接沒看我,對着宋明悅,關係非一般的那種眼神。「走吧宋董,請你吃飯」。接着宋明悅對我一臉不屑的看了一下,扭著腰挽著張岩出去了。他們剛出走出去,我就拿起一累材料狠狠地摔了桌子上。摔那對狗男女,也是摔我自己。我怎麼就軟弱了呢?

晚上我很不開心,自己去了酒吧喝酒,這個時候我才發現自己在偌大一個城市裏竟然沒有一個朋友,下面的人都聽我話敬着我,卻沒有一個交心的。以前的老朋友,我卻躲著不想再見。誰說一醉解千愁呢?我反而越喝心裏越難受,越難受越喝,好心的服務員過來了。「姐姐,你有沒有朋友家人,我聯繫下來接你吧?」我聽到嚎啕大哭起來,哭起來不可收拾的樣子。這時候,張岩打來電話。我喝醉了,撅著嘴,委屈著接了,跟服務員,很認真地說,噓,別講話,我老闆。得乖一點。接着又哭了。一邊哭一邊接了電話,手不聽使喚一樣。

「喂,張董您好。」我從來都沒喊過張董吧?一邊說一邊擠着眼淚鼻涕。

「蕾蕾,你感冒了,病了。你沒事吧?」

「張董,您有事嗎?」我強撐著自己的意志力,不讓自己有絲毫的脆弱,哪怕心裏的委屈和淚水又要決堤了。

「楊蕾蕾,告訴我你在哪裏?」

「張董,這是私事。您沒別的事就掛了哈」。我掛了。接着睡著了。後來啥都記不清了。

醒來的時候我又在張岩的別墅里了。原來我睡過去之後,張岩來了無數次電話,服務員就接了一個。他不知道我江城的住處,就把我接到自己別墅。我們已經不是一次這樣了。

可我心裏委屈,想到他跟宋明悅一起的樣子,我這樣是什麼呢?

我的委屈和憤怒一來,對着張岩一頓拳打腳踢。

「你這是趁人之危,是犯罪!」

張岩躺在地上揉着自己的腦袋和腰。待我要走的時候,他又拉住了我。

短短的這幾個星期里,我的驕傲自尊和自信都被極端地蹂躪了。我的隨遇而安反而把我拉向了一種深淵。我哭了。

就在我哭的時候,張岩終於說話了。「對不起……….」

「楊蕾蕾,我愛你,我一直都愛你。從我見你第一眼,從我第一次知道你。可是燁把你搶去了,我沒有他勇敢,也沒有他帥,更沒有他有錢。可我心裏一直有你。」

「我知道你一直放不下陳燁,直到我看到了他已經跟別人在一起了,我才有了勇氣。」

「什麼?!你說什麼?!你見到了陳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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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風搖曳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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