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100年前，黃海岸邊的小漁村，龍王廟。

5月旱，不叫旱，6月連陰吃飽飯。此時正值陰曆6月6，穀子秀穗的日子，天氣嘩嘩的下着大雨，村西頭一棟低矮的海草房內，外邊下大雨，屋裏下小雨，一個黑臉漢子在屋檐下焦急的看着天上那張牙舞爪的黑雲。

這鬼天氣，下雨也不看看時候，偏偏趕上老婆生產。

他掏出煙袋鍋子，從荷包里掏了一鍋煙，啪！啪！的用火石點着，使勁的抽了起來。

不多時，屋裏傳出了女人呻吟的聲音，慢慢的聲音越來越大。

「哎吆！哎吆…痛死我了！」

黑臉漢子心煩意亂的向屋裏張望了一下，披着一件破衣服向啊村東走去，他到了一棟海草房跟前，敲了敲門。

「三嬸子，三嬸子在家嗎？」

「誰呀？」

門開了，一個滿臉皺紋的老女人伸出了半個身子張望着。

「呀！是董水發侄子呀，是不是你內人要生產了？」

「是呀是呀，三嬸子，我來的時候她正在家叫喚呢。」

「叫了多長時間了？」

「沒多大會，不過我聽着那聲音挺滲人的，鬼哭狼嚎的。」

三嬸子陰沉着臉，露出一排大黃牙，「你內人是頭一胎，以後生多了你就知道了，這女人生孩子，不開3層產門你甭着急，任憑她叫喚去。」

董水發一聽，連忙陪着笑臉走上前去。

「三嬸子，你行行好，費點心，早點過去，等孩子出生了，我給你一盆海鴨蛋。」

一聽說有海鴨蛋，三嬸子陰沉的臉瞬間露出笑容。

「嘻嘻嘻嘻，好吧，我就豁出這把老骨頭過去看看，不過這下着大雨，我這小腳可走不了這滿地的水路。」

董水發把破衣服蓋在三嬸子頭上，彎下腰道:「你趴到我後背上，我背你過去。」

三嬸子聽說要背着她，兩眼高興的眯成一條縫，迅速用兩手摟住了董水發的脖子，直接趴了上去。

董水發背起三嬸子就往家跑，還沒到家門口，就聽到屋裏傳來一聲聲慘烈的叫聲。

進了屋，三嬸子一看女人的褲襠，臉上一驚。

「唉呀媽呀，劉二嫚這是破了羊水，孩子快生了。」

三嬸子把劉二嫚平放到炕上，找了一個臟乎乎的破枕頭，塞到了她的屁股底下。

「等著吧，孩子很快就會來。」

一袋煙的功夫過去了，孩子沒有動靜，劉二嫚褲襠里的水繼續往外流。

三嬸子看了看道:「水發侄子，真是奇怪，你內人怎麼這麼多水啊，普通人有他的一半就不錯了，再流，這炕都要泡塌了。」

董水發看了看炕上的妻子，「三嬸子，這該怎麼辦？」

「這樣吧，你找個盆過來，再拿一塊吸水的棉布給我。」

董水發看了看家徒四壁的屋子，頓時為難起來，哪裏有棉布呀。

「三嬸子，沒有棉布，要不然從被子裏掏些棉花吧。」

「哎呀！算了算了，有菜刀嗎？」三嬸子一臉無奈。

「菜刀啊，有，有…「

三嬸子用菜刀一邊收集著炕席上的水一邊看着不聽叫喚的劉二嫚。忽然，她發現有兩隻小腳從產門裏露了出來，臉上大驚失色。

「大侄子壞了，你內人肚裏的孩子是站生！」

董水發直愣愣聽着，「那，那怎麼辦？」

三嬸子急匆匆道「你趕緊下去燒熱水，這種情況沒別的辦法，只有往下拖！」

「拖？怎麼拖？」董水發一臉不解。

「大侄子，這拖就是往下拽，這樣的話大人孩子都不安全，不過除了這個，沒有別的好辦法，生孩子應該先出頭，先出腳的孩子是站生，站着生的孩子難產，懂了吧。」

董水發聽了，「那你就試試吧。」

三嬸子瞪了瞪眼珠子，伸出兩隻手，抓住孩子的兩隻腳，慢慢的往下拖，劉二嫚齜牙咧嘴，拚命叫喊，不一會昏死過去。

孩子拖出來以後，形同死人，全身紅紫，三嬸子倒提着雙腿，不斷的拍打着嬰兒的後背，隨着「哇！哇！的兩聲啼哭，孩子活了過來。

此時的三嬸子滿臉是汗，嘴裏不由自主的嘟囔著:「哎呀媽呀，可生下來了，水發侄子，你這孩子可是在娘胎的水裏長大的，將來成人以後，搞不好是個水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