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早就預備的劇情（二）

被人拿槍指著，對於雨時來說這還是第一次的體驗，錯愕之後，反而是一股無法遏制的錯位感涌了上來：這是港片么。

天色已經頗為黯淡，在幾天前，這應該已是萬家燈火通明的時候了，而此刻天幕依舊陰沉，放眼望去，床主寂靜有如死城一般，空氣中平添了幾分難言的蕭索跟寒意，不過此刻的沉悶和緊張感，卻更多的來自於半身沉浸在昏暗光影之中的少年，還有他手中的槍。

沒有人敢說話，呼吸聲清晰可聞，冴子看了看雨時，張了張嘴，似乎說了一句讓我來吧，一隻手已經靜靜的搭上刀柄，雨時自然能看到她眼底濃重的寒意，淡淡地搖了搖頭，她與小室之間相隔數米，這樣的距離下，身手再快也是快不過子彈的。冴子也明白，固執地抿著嘴，氣息越發沉重。

不光是她，高城跟平野也被小室的舉動嚇了一跳，驚懼了半晌，高城才訥訥出口，「喂，孝……」

小室有些顫抖，手指緊緊扣住扳機，似乎想鬆開，這時聽見高城的聲音，下意識地扣緊，「閃開！退到旁邊去！」見她愣愣沒有反應，又大吼一聲，「我說退開啊！沒聽到嗎！」

「孝……」

似乎要哭出來了，高城沙耶咬着嘴唇，一邊退一邊小聲說，「不要衝動……有什麼話都可以慢慢說，好不好……先把槍放下來，孝……」

小室沒有再接話，另一邊，稍微有些怯懦的平野也舉着手退開。他呼了口氣，晚間的風帶着濃濃的涼意，讓他打了個冷顫。

「村上……雨時……」

殺人，這個詞在近二十年的人生里不止一次地掠過腦海，但都不如此刻來得堅定無畏。興奮與恐懼一直在腦中盤旋，像要吞噬掉他一般，他可以感受到這些，其實感覺並不好，暈沉感又翻湧起來，身體發熱，肌肉虛弱而疲憊，這應該是昏睡過去的後遺症，而且晚飯也沒有吃……

在很多的時間裏，他嘴裏所說出來的「殺了你啊」，其實沒有比「啊」「哦」之類的更有意義，或許只是習慣了這樣說。那時候他沒有槍，沒有見識過慘烈凄涼的死亡，陽光還是明媚的，可能還吹着風，在盛開的櫻花下面打鬧玩耍。從沒有人認為這是真的，就像從沒有人認為某一天會出現死體一樣。

很多事情都不對了。

「哈，殺了你啊……」

他不知道為什麼會憤怒如斯，可能是因為宮本死了，又可能不是，許許多多的想法湧現出來，他記起了在很小的時候，他拉着宮本的手在街上無所事事地閑逛，陽光、歡笑、人群，還有一些記不起來的憧憬和希翼。隨後這些都不見了，他想起就在幾天前，路邊的加油站里，中了他一槍最後悲慘死去的那個男人。

這也算是殺人了吧……

他又顫抖起來，甚至噁心地想吐，那個場景一直是他夢魘，「你為什麼要逼我啊，村上雨時！」，他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被人拿槍指著，那人還做出一副受害者的模樣，雨時突然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或許應該安慰他一下，想了半天，才稍微有些疑惑地開口，「可能……是你自我感覺太良好了？」

那個混蛋在說什麼啊！

高城沙耶恨不得代替小室一槍崩了這傢伙，她的頭好疼，從剛才開始，每當她好不容易才把小室孝安撫下來，他就莫名其妙地說上一些超級惹人嫌的話，最終變成這樣一個局面，她都已經不想再管了。

啊啊，死了算了這傢伙……

雖然這樣想，高城沙耶卻不得不考慮更多，小室孝目前的精神狀況很不穩定，甚至到了要開槍殺人的地步，她擔心如果真的殺了人，他恐怕會徹底崩潰掉，不管村上雨時那傢伙再怎麼混蛋，畢竟也算是同伴啊。不僅如此，目前作為最強戰力的毒島冴子跟他的關係誰都看得出來，雖然不知道怎麼會看上他的……不過一想起毒島砍殺死體的決絕與狠辣，她就心頭一顫。

小室孝卻笑了出來，他把槍口移向毒島冴子，「毒島學姐，能不能……稍微站得遠一點，這件事跟你沒關係，是我和他的問題，拜託……」冴子朝雨時看了一眼，朝旁邊退開一步，又退開一步，小室孝輕輕地舔了舔嘴唇，「對，沒錯，就是這樣……再遠一點，我會給你道歉的，結束之後……」

「我會殺了你。」冴子冷聲說道。

「呵，隨便。」小室孝把槍口轉回來，指著雨時，「只剩下我們了，村上前輩。」

「老實說，我對男人沒有興趣，真的。」雨時攤手。

「為什麼、為什麼你每次……每次都這麼讓人火大啊，不要再逼我了啊，我……」小室孝深深吸了口氣，「我快忍不住了啊……」

「抱歉……那你開槍好了。」雨時頓了一下，開口說道，聽不出多少其他意味在裏面，似乎只是在討論今天晚上該吃什麼，小室孝盯着他，已經接近黑夜的天色里，他甚至看不清雨時的表情。他是不是還那麼無謂呢，他是不是在想怎麼躲開子彈呢，小室這樣思考着，很奇怪，他竟然還能如此冷靜地思考這些。

他用手指摸了摸扳機，因為長時間保持扣緊的姿勢，扳機已經被他的體溫浸染，再也感覺不到涼意，他感覺手指有些僵硬，動了動，輕微的「咔嚓」一聲傳出來。

「不要——」

一聲尖叫，眾人繃緊的神經頓時斷裂開來，接着又是兩聲驚呼，凝重緊張的氛圍剎那間崩裂，冴子已經長刀出鞘，「蹭」地一聲響起，離他最近的高城沙耶已經撲了過來，嘴張開着，彷彿受驚的兔子般歇斯底里，不遠處，鞠川靜香死死捂住蘿莉的雙眼。

搞什麼啊，我還沒開槍啊……

小室孝愣了愣，有些搞不清楚狀況，心頭湧現一股錯位的荒誕感，我沒有開槍啊，他想這樣喊一聲，恍惚間人湧上來，他顫抖著，彷彿看見了同樣已經沉浸在黑暗裏雨時的笑意，「**以為我不敢開槍啊！」，他這樣喊出聲，手指用力，接着：

「砰——」

「啊——」

槍聲、少女的尖叫聲接連響起，一道黑影竄出，狀若瘋癲，擋在他與雨時之間，而冴子已經迫近到眼前，他反應不及，視線一晃，身體重心瞬間顛倒，劇烈的疼痛感從胸口傳來，這樣的衝擊下，步槍脫手而出，緊接着頭部與地面劇烈碰撞，咚地一聲，還沒等他呻吟出來，明晃晃的刀身已經抵住他的脖子，遠處又傳來少女的驚呼聲，「咔嚓」，槍身砸落在地上。

中槍的是雨時。

他在開槍的瞬間就撲了出去，不是為了躲避子彈，而是撲開衝上來的央萊，接着槍響，他抱着央萊在地上滾了一圈，強烈的疼痛感讓他差點沒忍住叫出來，而央萊則是茫然不知所措。她獃獃地跑上來，以為開槍了，雨時中了槍，什麼也沒想，然後才是一聲槍響。等她從雨時懷裏撐起身子，感覺胸前溫熱粘稠，彷彿當初花音在她懷裏的觸感，不過身上不疼，愣愣地舉起手看，上面佈滿了暗紅色的血跡。這來自於她身下的雨時。

「雨時——雨時……」

眼淚瞬間涌了出來，她不知所措地跪坐在他身前，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做，淚珠開了閘一樣在她臉上流淌，她搖晃着雨時的身子，看到大片的血跡將他染成暗色，所有的聲音都變成了哭號，「不要死啊——你不要死啊——」

「你再晃下去……咳、咳，我感覺就快死了……」

虛弱的聲音響起，雨時握住了她的手，片刻后，央萊哽咽著，將他的手撫到自己臉上，眼淚更加洶湧，「雨時、雨時……雨時……」，她不停地在呼喊他的名字。

雨時掙扎著坐起來，勉強對冴子笑了笑，看着被她抵住脖子似乎微微顫抖的小室孝，嘆了口氣。

「作死啊你……」

ps：今天下午，母親打電話過來，說生日快樂，不過我記得生日好像很久以前就過掉了，就問她，然後她說這是按農曆來的。

在很小的時候，生日一直是按農曆來過的，然後還會有蛋糕什麼的吃，不過之後各地去上學，生日全都是在上課期間，慢慢地就不怎麼記得了，而且平時接觸的很多人都是按陽曆過生日的，也習慣了這些，如果不是母親提醒，我都完完全全不知道今天是農曆幾號。現在想想那時候的事情，感覺真是歲月如刀，很多東西都追不回來了。

姑且祝我自己生日快樂吧。

今天天氣很好，連續好幾天的陰雨天氣終於放了晴，很久沒有這麼好的陽光了，早上醒來的時候，感覺外面就像浸了煤油的紙，明亮清澈，舟山向來風大，今天也好像平息下來。想去外面走走，不過想想這章已經接近末尾了，索性把這一段的劇情結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