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宴起

第十三章 宴起

「阿銘。阿銘。」周廣銘感覺到顧西影的靠近,瞥了一眼兀自端正往前走的周廣煜,慢下腳步,詢問顧西影什麼事。

周廣銘圓圓的臉上生動的疑惑讓顧西影覺得有趣。她開口說的話叫不自覺的沾染上了高興的情緒:「你當真抄書的時候沒想著來我們府上找我算賬?」

周廣銘聽到這個問話沉默了一下子,動了動鼻子又壓低了聲音:「起初吧,你墜馬的時候只有七哥在你身邊,我和周傾過去就看到你昏迷不醒了,還挺慌張的。著急忙慌的叫了三哥報給了父皇,可是隨行的太醫診了之後說你摔下來那一下衝撞的厲害,但是林子里有一層不算薄的草皮,再加上二月裡衣衫也不少,你那斗篷是上好的白貂毛皮,所以也不算嚴重。

預計著你昏個小半日最多兩日也就能醒了。而且七哥機智,當下沒有亂挪動你,還把自己的斗篷脫下來給你禦寒,我們當時...在宮裡的時候都沒覺得十分嚴重,擔心也就那麼一下下。所以我抄書的時候還有些怨言。」跪在宮裡的跪字在還是半大孩子的周廣銘口中打了個轉,含糊過去了。

周廣銘本就是個機靈的孩子,他素日里也是隱約覺得顧西影心繫周廣煜的,便把那給她禦寒的斗篷全都算成了周廣煜一個人的功勞。

「我當時還偷偷說,與其讓我們抄書,不如讓我和七哥去國公府看看你。結果你一直也沒醒,太醫是一天天的往你們府上去,就是不見你好轉。我們都很擔心,可是國公府閉門謝客,也見不著你,召了太醫來問又說一堆聽不明白的話,求了母后給你賞葯,母后說也就只能儘儘心,什麼好葯你們府上會沒有呢。」

周廣銘學著當時田皇后的模樣嘆氣,顧西影覺得好笑卻又有些溫暖。

「那我也應當謝謝你了。本來也不是你的過失,我要是無端被罰抄書我也會抱怨兩句的。當時阿煜也這麼著急?」顧西影一副我理解你的表情,點了下頭。

「那是自然了,七哥急的不得了。你是不知道,你剛摔的時候,七哥扶著你,臉都白了。吩咐我和周傾去尋三皇兄和太醫的時候,聲音都變了。他還覺得自己挺鎮定呢。

後來在宮裡也是。我說罰我們抄書能做什麼用,現在靜心也晚了。結果七哥不僅訓斥了我,還恭恭敬敬抄完了書,夜裡還衝著月光發誓,說希望你像太醫說的那樣明天一早就能醒來。許了什麼我倒是沒有聽清,反正鄭重其事的,是真的擔心你。

這還是我偷偷去七哥寢殿里的時候看到的,你可別跟七哥說漏了嘴啊。他最好面子,會抽我的。」周廣銘說的神秘兮兮的,一副我倆可是好朋友你不能出賣我的神情。

顧西影聽到沖著月光發誓那裡,抬眼看了一眼面容嚴肅目不斜視的周廣煜,覺得自己在他心裡應該沒有這麼重要吧。自己在他心裡不就是個從小玩到大的小妹妹嘛。

也是了,聽周廣銘的說法,自己墜馬時身邊只有周廣煜一個人,很可能他把自己墜馬的責任攬到了身上,應該是覺得愧疚吧。

前世里似乎沒有這次墜馬。那這輩子,他會因為愧疚對自己有不一樣么?

應當是,完全不會吧。

顧西影思慮不停,卻也沒有沉默,當即說道「你放心,我不會說出去的。阿煜應該是覺得沒有護住我,才這麼憂心的,你別說得這麼神秘兮兮的。我聽說,因為是鄭王殿下帶我們出去的,他罰的最重,有這回事么。」

周廣銘打量了顧西影一眼,想著她居然沒有美滋滋的誇七哥幾句,正在奇怪,又聽她問鄭王,就說:「那還有假,當時就罰我們抄書靜心來著,重罰三皇兄的時候國公爺走了所以你不知道。

說三皇兄看管不力,一沒制止崇正伯家劉四郎對你哥和你的以下犯上,二沒照顧好重臣家眷致使你受驚暈厥,罰他在小祠堂先太子牌位前跪上一夜。為你祈福。英國公救過大皇兄,三皇兄卻讓他的女兒受傷,於情於理都要受罰。」

周廣銘說到這裡聽了一下,抬眼看了看里他們已經有三五丈遠的鄭王,又把頭靠近顧西影,把已經很低的聲音有壓了壓。「我跟你說啊,我之前還覺得,你醒不來是因為三皇兄偷偷抱怨你來著。不然你就受點驚嚇受點風寒,也沒摔壞哪裡,怎麼就昏迷了這麼久。」

顧西影憋著笑伸手拍了下周廣銘的小臂,輕輕「呸」了一聲。也抬眼看了下前面。「鄭王殿下哪是那種人。你別瞎說你三皇兄,這話讓別人聽見了不好。你以後不許提了。」

前頭的荊王正在悄悄的向後看他倆,眼神動作小心翼翼的,卻被顧西影正好瞧見。顧西影心裡直皺眉,卻裝作沒發現的樣子依舊低聲和周廣銘說話。

「我當然知道,我就偷偷跟你說了,七哥我都沒告訴。咱們可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你可不能告訴三皇兄。」

聞言顧西影又虎了周廣銘一眼,「我是那個告密的人嘛。」

「這可說不準。你以前經常找我母后告狀。」周廣銘顯得十分不信任顧西影。直拿餘光瞅她。

那還不是因為你母后只會覺得你調皮,又不會下重手。自己才樂此不疲的看你吃點小虧。鄭王殿下可不一樣,又不是一個娘生的,又記仇的很。

顧西影心裡蜚腹著,卻只是輕輕推了一下周廣銘,「快點走吧,咱們落下太遠了。」

沒多久一行人就到了臨湖水榭。水榭臨湖而建,看著精緻小巧,湖這邊沿著進門小涼亭,地面架起一尺多高,上面砌上磚石再鋪上木板,水榭牆內一邊卻是留了許多花木,外側都是高大的樹木,內側卻有許多北方罕見的水生花,再隨花木形態留出空間,豎起欄杆,乍看起來,彷彿那些青翠繁盛、生機勃勃的花木,是長在屋子裡的。

幾位皇子不常來國公府上,就算來也很少逛園子來水榭,都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建築,不由得嘖嘖稱奇。

兩廂落座,又有僕婦上茶。擺的是掐絲團花紋的足銀杯,果盤用的是銀鎏金團花的雙狐六曲盤。

每人面前的案桌看著是普通楠木刷的漆,用的卻是吳越那邊盛行的福祿拜賀的暗紋漆面,桌角還雕了飛鹿獻桃的造型。處處透著低調的貴氣。

這種漆器在吳越不算是特別貴重,可是在齊地卻罕見,想來是吳越王妃給置辦的。

精緻不逾矩的器皿,罕見卻是親眷所贈的布置,一看就是御賜開了庫房拿出來的插屏,家常又隆重。就連見慣了宴會的鄭王,也不得不贊一聲好。

兩個小的正在吃著點心愜意閑談,七皇子正在詢問顧郁彬與顧西影的近況,荊王和鄭王都在不動聲色地打量著這個水榭的布置,只見顧西影走出來,到鄭王面前深深福了一福。口中言道:「敏和自己以外墜馬,連累鄭王殿下並幾位皇子一道受罰,心裡實在過意不去。今日殿下過府,臣女原本在病中不宜見客,可無論如何事情因為而起,總要出來略表歉意。」說著又朝眾人行了一禮。

顧西影在病中行動本就緩慢,說話也輕。

眾人看過去,隔著幾席,更顯得顧西影聲音柔弱。溫溫吞吞的像著水榭外的碧波。

鄭王端坐著,受了顧西影的禮,說道:「敏和才醒,身體還弱著,就不必多禮了。那日是劉四與你起了口角,我讓阿煜去寬慰你才出的事,說來也是本王思慮不周。這些小子都是男子,卻讓你受了傷,便是該罰。你不必放在心上。父皇也是想拘一拘他們的性子。」

鄭王的一番話,只說是讓周廣煜開解自己,至於去騎馬散心,完全是周廣煜自己的意思,倒是把自己摘了乾淨,又彷彿無奈的攬責任。鄭王不愧是最後成為了皇帝的鄭王啊。

顧西影站著,下顎微收,整個人笑盈盈的,似乎因為是與坐著的鄭王說話所以低著頭。「殿下快別這麼說。他們也就罷了,不過是抄抄書,敏和與他們自小一起長大,這樣的交情還怕擔不起他們抄書嘛。可是聽說殿下被我累得在小祠堂院里生生跪了一夜。這樣怎麼好。

不知道鄭王殿下的膝蓋怎麼樣,當時正是初春時節,天寒地凍,祠堂陰冷,膝蓋可還受得住?若是因為這場處罰受了傷,那敏和就有罪過了。」

鄭王心裡微微蹙眉,自己疏通了國公府內院,將受罰一事傳到顧西影耳邊,是想讓她記住自己的好,讓英國公府買自己一個人情,以後若是需要站隊,不要因為顧西影心繫老七而全力支持老七,哪怕是做不到不偏不倚,只要心裡顧念一點也能省自己很大的力氣。可現在顧西影這樣當面答謝自己,這人情留不到以後,真是可惜了。

「敏和不必擔心。懷仁與大皇兄情同手足,又先後救過大皇兄和父皇的命,既是功臣又是恩人,本王乃是大皇兄胞弟,沒有照顧好恩公之女本來就不對,就算父皇沒有罰我,本王也該自罰的。況且只是在大皇兄的靈位前靜思己過,實在應該。」

「陛下體恤敏和是國公府獨女,是陛下恩德。殿下念父親與先太子的情誼,是殿下仁義。敏和也有在反省自己是不是太過莽撞,以往總是害七殿下和九殿下受罰,如今更是波及眾人。敏和一定在府內好好反思。」自己還是心急了。顧西影咬了下唇,對鄭王突然對英國公府的抬高有些措手不及。

又是恩德又是情誼的,這麼明目張胆的拉關係,難道是現在就開始籌謀怎麼取得皇位了?或者更早?

顧西影瞥了一眼下首的周廣煜,卻見周廣煜點著頭一片欣慰之色。

欣慰?

顧西影忽然更加覺得周廣煜前世的皇位,丟的不冤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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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非不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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