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活着

「如果抽煙能讓你心情好一些的話，我並不介意。」唐予如是回答。

他從包里掏煙的動作頓了頓，最終還是拈了一支，輕咬住，偏頭點了火。

青白煙霧繚繞，她微微皺了眉。

「你今天心情不好嗎？」唐予開口。

今天，自他從外面回來開始，她便察覺到了他的不對勁兒，整個人彷彿都沒有了生氣。

他側目，「為什麼這麼問？」

「都沒見你怎麼說話。」

他輕笑，「我不愛說話。」

她知道啊，只是他今天的話尤其地少。

算了，他若是不願說，那便不問了。

只是，當指尖猩紅燃盡，身側人再掏出第二根點燃時，她還是沒忍住開了口：「據研究表明，人類每吸一根煙，就會少活6—10分鐘。」

煙霧繚繞間，程硯眸色淡淡，毫不在意：「一輩子那麼長，少活幾年沒什麼不好的。」

唐予眨了眨眼睛，「……可是我吸了你的二手煙，會比你更少活幾年的。」

小道上很安靜，只有路燈暈染出暖黃色的光，裊裊的煙霧順着一閃一閃的猩紅飄然而上，被風一吹，向四面散開。

程硯沒再開口，沉默幾秒后將咬着的煙頭抽了出來，抵在牆上按滅，順手丟在了垃圾桶里。

「其實程硯，生命還是挺美好的，別動不動就想着死。」

活着太累了。

他沒說，只是在心裏想着。

見他不接話，以為他聽進去了，於是接着說道：「這世界上，有很多人拼盡全力，也只是為了活着。」

他那麼努力，也只是為了活着啊。

沉默了很久，久到唐予以為他不會再說話了，便帶着他慢悠悠準備轉回去的時候，卻聽見耳畔傳來一句很低很低的聲音。

「今天，我陪奶奶去醫院了，醫生說，她的情況很不好。」

他低垂著頭，睫毛陰影的阻擋下，她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緒。

「可能撐不了多久了。」

唐予一怔，「是哪方面的，需要我幫忙嗎，我認識一些醫學領域的專家……」

程硯卻搖了搖頭，「她不願意。」

「什麼？」

「她不願意治療，找不到合適的心臟供體，她的身體也經不起一次那麼大的手術了。」

唐予想說些什麼來安慰他，可張了張嘴，什麼都沒說出來。

那是從小和他相依為命，是比這世界上任何一樣對他而言都重要的人，或許，也是他那麼多年的精神支撐。

若是於他而言有這樣意義的人出事，她甚至無法想像他會變成什麼樣子。

轉回唐家小樓的時候，程硯神色似乎已經恢復如常，再看不見方才那半分頹然。

「乖乖回來了，你爺爺說今天高興，讓你跟他下一盤呢。」秦雲拉着唐予。

唐予挑眉，「真的？」

這一副不相信的樣子，將秦雲逗得直笑，「老頭子就是這樣，用你們小年輕的話來說就叫人菜癮還大，真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老婆子，你在那拉着我乖孫女悄悄說我什麼壞話，別以為我沒聽見！」那邊早已坐在棋茶間的唐漢年不滿地控訴。

「說你老頭子人菜癮還大。」秦雲才不怕他，說就說，什麼叫悄悄說，她就要大聲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