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不甘與心酸

「陸風小弟準備好，我們來了，刺塚！」

「是，師兄！」

立於陸風身後的二人雙手合十放於胸前，然後又各將左右手的無名指和小拇指相繼扣回，同時向前一戳……

瞬間，看得見的藍芒便從他們身上散發了出來。

而這藍芒，修習神武之人都識得，是運轉神境時神元外放的特徵。

原來他們是想運用自己的神元之力，去替陸風抵禦住歸元針對他神魂和筋骨的侵害。

接着，陸風肩頭也現出了點點藍芒，一切…都比想像中要順利。

可當他們剛要進行下一步，將神元滿佈於陸風的身體時，一股極為霸道的力量猛然襲來……

「不好！快收！」

毫無防備的刺平見其來勢兇猛，不由向後「噔噔噔！」地倒退了幾步。

驚駭之餘的刺塚也是一樣，他立即停止神境運轉，並迅速收回神元，只是腦中還被迫回想着，剛剛那縹緲混沌的金色虛空和浩瀚無垠的銀色星群究竟什麼東西？

冷汗也在這時不自主地冒了出來。

什麼情況！？

竟然無法探視陸風的神魂靈智和血脈筋骨，更別說加以保護了。

還有…那驚世駭俗的力量到底是從哪冒出來的？

這和往常探視凡人的身體時可完全不一樣啊！太可怕了……

尤其，還有兩道聽上去就可支配眾生的聲音，好像在說讓他們速速離去，但好在無甚惡意，否則……

最終，由於根本無力抗拒，二人也只好中斷了測試。

這邊，陸風看到自己大臂上隱隱有藍色的微光閃現，但過了一會兒后，並未見其如刺平所說的繼續往下蔓延，心中便有些捉急了。

於是他一不做二不休，使出渾身力氣緊緊握住了歸元針……

刺平和刺塚剛收回神元，還沒來得及和對方詳談，就看到了陸風此舉。

二人頓時大驚失色，齊齊向前一步道：「陸風，不可！」

然而…歸元針卻沒有任何反應。

只見陸風呆望着手中的歸元針，眼神內滿是疑惑，然後又反覆握了幾次，可結局還是一樣……

「刺平大哥，這是怎麼……」

陸風話還沒說完，刺平已衝到了他的身前，一把就將歸元針給奪了過去。

刺塚也是緊隨其後的跟了上來，在看到陸風沒有任何不妥后，才暗暗吁了一口氣。

「師兄…這……」

「奇怪！」

經未滿十歲的陸風幾次用力緊握，他的神魂和肉體居然都沒有一絲不適，難道是歸元針壞了不成？

「陸風，你怎麼樣，有沒有哪裏不舒服？」刺塚關切地問道。

「兩位大哥，歸元針為何一點兒反應都沒有？拿來再讓我試試！」陸風說着就要從刺平手中搶回歸元針。

「不行！既然沒有反應你就不適合修習神武，更不需要再次用它測試，給自己徒增危險！」

說這話時，刺平為了躲避陸風的搶奪，雙腳未見走動，整個人就向後輕飄飄地盪出了有一丈遠，陸風當然也就撲了個空。

「嘩！真厲害，爹，難道全村就我一人去豐武學院修習神武嗎？」

經過短暫的休息后，易天昌已經恢復了正常，剛緩過來的他，正好看到了刺平露出的這一手。

「嗯，記得去了學院后，一定要刻苦修行，讓那些曾經瞧不起咱易家的人，都好好看着！」

「嗯，我知道了爹，可瘋牛他……」

「哼，你管那個腌臢小子作甚？在一旁瞧熱鬧就好，還想修習神武？不自量力！呸！」

「瘋牛……」三娃罕見的為這個死對頭表露出了同情。

避開陸風后的刺平，死死盯着手中的歸元針暗忖道：「怎麼會對他沒有任何影響？難道壞了不成？莫非連易天昌展現出的天賦也有問題？」

想到此處刺平不禁一陣頭疼。

「師兄不必考慮那麼多，讓我一試便知！」

瞧出刺平心思的刺塚接過歸元針，雙手就緊緊握在了其上，結果歸元針如約發出了飽滿的橙色光芒。

「這…歸元針沒有問題，那陸風的情況又該怎麼解釋？」刺塚問道。

刺平沉默不語，只是搖了搖頭。

「對了師兄，剛才你感覺到沒有，在我們的神元剛接觸到陸風時，就有兩道極為古怪的聲音好像在和我們說話，但我…又不太確定……」

「嗯，我也在想這個問題，可能是我們的神境修為還都是虛神境初期的緣故，畢竟是第一次，一直勉力想要幫他護住神魂和筋脈，以致產生了些許幻象。」

「呃…倒是有這個可能，但他經過幾次三番的嘗試，為何卻不受歸元針的半點影響呢？」

「唔…我也不明白。」

「陸…陸風哥哥…你…你沒事吧！？」

看着失魂落魄的陸風，令芙忍不住大喊道，可也是隨着她這一聲叫嚷，刺平和刺塚的思緒被拉了回來。

「小風，小風！你怎麼了？」單永也察覺到了異樣。

「我沒事，我沒事，我太沒用了！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

陸風的身體開始不受他控制地晃動起來。

恍惚中，他又自責的揪住了自己頭髮，那架勢，就連一旁的易天昌都看傻了。

「陸風別這樣，你年紀還小，聽溫姨的……」

「求你們帶我走，我求你們帶我走！求你們了…嗚嗚嗚……」

平時很少哭泣的陸風，竟然在此刻落下了淚水，也是他第一次在這麼多人面前，表露出了自己的無力感。

「小風，你不要為難他們了，豐武學院有自己的規矩，你聽爺爺的話，再等兩年，兩年之後你一定會得償所願的！」

「小風，溫姨每年都會回來，我答應你，下次回來的時候再給你進行一次測試，好不好？」

「溫姨……」

「嗯…這樣，溫姨給你和令芙準備了許多好吃的東西，不如我們現在就去把它們都吃光吧？」

溫笮想方設法地安慰着陸風，並給出了一條新的建議，告訴他如果還想參加選拔，等明年自己回來還是有機會的。

「我不要…我求你們了，我求你們了！帶我走！帶我走！！啊！！！這是為什麼！？」

對於幾人的勸解，陸風不為所動，也許，壓根就沒有聽進去。

然後他便再也無法壓抑心中的苦悶，仰天長嘯出了彷彿要撐破他幼小身體的凄厲吼聲……

這時，風不適時的颳了起來，呼嘯聲也越來越大。

隨後，黃豆般大的雨點也跟着「嘩嘩嘩！」地落了下來。

打在臉上還有種生疼的感覺……

讓人不禁納悶，剛剛還好端端的天氣，怎麼在沒有一點兒徵兆的情形下，瞬間就烏雲密佈，電閃雷鳴了呢？

溫當先仰頭罵了一句鬼老天，就趕緊三步並作兩步，拉着溫笮和令芙向屋內跑去。

「外公不要，陸風哥哥！我要陪着陸風哥哥！外公！！」

任她令芙的聲音再大，也抵不過轟隆隆的雷鳴聲，最終還是被溫當先給架了回去。

刺平和刺塚則眼巴巴地看着眼前發生的一幕，也不約而同地察覺到了對方心中那無能為力的挫敗感。

因為…他們是最清楚豐武學院規矩的人。

除了院長令巴俠和少數的幾位師父外，其他人誰也沒有那個權利和膽量，敢私自帶回一位天賦不合格的弟子。

否則，他們真的有心帶陸風一起走。

片刻后，刺平從乾坤囊中取出了兩頂斗笠，一頂遞給了已然渾身濕透的單永，一頂則給了滿臉混雜着雨水和淚水的陸風。

「好久都沒有見過這麼狂的雷雨天了，記得上次…還是在八年前，也是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

「那日…人們都如往常般辛苦勞作，不料突然間便狂風大起雷雨交加……」

「呵呵，那時候就連我都認為這是過眼煙雲，不一會就停了，可誰知道…它竟持續了整整九天……」

「結果村裏的很多人都被大水帶走了，你巧鳳姨的老父老母就在其中……」

「過後…有人在堤岸邊發現了襁褓中的你，但很奇怪，在天氣如此惡劣的情形下，你的身上竟未沾染了一絲雨水。」

「於是村民們就紛紛猜測，是別村的婆娘正帶着自己的孩子路過時，不幸遇到了這場災難，最終她為了護着你，自己卻……」

「之後的幾年，我也一直在向其他村打聽你爹娘的消息，可很遺憾…還是杳無音信，慢慢地…我就把你當成了自己的孩子……」

單永接過刺平遞過來的斗笠，將其緩緩戴在了頭上，但由於風太大，一隻手還得按在斗笠頂上。

他淡淡地回憶著過往，將所知道的有關陸風的身世娓娓道出。

「看着現在的你，我心裏不是滋味，說白了…還是我這個老傢伙…沒有照顧好你啊！」

說這句話時，單永竟有些更咽了。

可陸風還是獃獃地站在原地，任由狂風吹暴雨打，因為藏在心裏多年的疑惑，終於在今日被單永解開了。

原來……

自己真的是個不祥之人，不僅害死自己的親娘，還累得一村子的人都……

怪不得這些年在村裏無論多麼努力，多麼地低三下四，村民們就是不願接受自己。

但……

無論如何也再不能讓年邁的單永為自己操心了，因為…他已經做得夠多了。

想到這裏，陸風就拚命壓制住了自己幾近崩潰的情緒，然後斷斷續續地說道：「爺爺，是我…不好，我…我知道錯了，小風…小風給您…添麻煩了……」

「小風…爺爺從來都沒有覺得你麻煩……」

「嗚嗚嗚，爺爺，我想回家……」

說這話時，陸風的臉上已是一片汪洋。

因為他知道，在未來的幾年，他還得面對特屬於他的生活，他也知道，那對還是個孩子的他來說，將會是非常難熬的。

「好，好，我們走！小風和爺爺回家。」

……

傍晚，雨淅淅瀝瀝地下着，可基本上已經不影響人們的出行了。

陸風一個人坐在屋外的石階上。

看着雨點滴答、滴答地從屋檐上落下，然後砸在地上濺起點點晶瑩，滴在花草上形成圓潤的露珠。

當然，也會有幾滴雨水不識趣地選擇了落在他的腦袋上。

而他則好像是沒有察覺到一般，抑或是懶得拂去，又將目光緩緩投向了那片大海……

這時隨着太陽的西落，海面也逐漸失去了它被賦予的金色光輝，並由遠及近地覆蓋上了一層深黑色的鱗甲。

也許…就是這冰冷和孤獨的感覺，才是陸風最為熟悉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