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肉搏

兩側山坡戰場上，攻山的異族兵馬已經抵達坡下一百餘步之外。坡上守軍已然火力全開，弓箭如雨激射而下，火箭筒也開始猛烈發射。火光濃煙衝天，箭支嗖嗖如蝗，喊殺之聲震耳欲聾。

呼延灼戰前的預測得到了驗證，異族人最擔心害怕的火箭筒的數量明顯不足。雖然守軍不斷的以調整發射角度，轉移發射位置來彌補數量的不足，一側山坡兩三里的橫截面只有四架火箭筒的發射，顯然是無法應付眼前對方全力進攻的局面的。倘若不是密集的弓箭以及床弩等遠程攻擊的協助，加之異族人對於邊軍火箭筒從心底的畏懼而不敢猛烈衝鋒的話，怕是坡上的情形比隘口處要更加的糟糕。

隘口上方，夏侯惇冷目瞪視着踏着戰馬的屍體而衝上來的黑壓壓的異族兵馬，他的眉頭緊皺着，嘴唇緊緊咬着。眼下的局面出乎他的意料，隘口位置本就是他認為最難攻上來的位置，但現在對方已經近在咫尺。

弓箭的阻擊已然對對方的衝鋒起不到全面的阻擋作用，衝上來的異族士兵舉著盾牌排成一列，在這種距離之內，盾牌將會有效的保護他們的陣形。尷尬的是，自己不久前才調集了一萬人手去增援兩側的山坡，現在將面臨防守兵力不足的問題。

「夏將軍，要不要……把人馬調回來？」有人急促的問道。「現在調回來還來得及。」

夏侯惇轉頭看看兩側的山坡，那裏喊殺之聲震天，密密麻麻攻山的異族兵馬已經衝到了坡下百步之內，形勢同樣的不容樂觀。

「不，現在調回兵馬，兩側山坡的防守便將崩潰。這裏，只能靠我們自己了。傳我命令，所有人做好肉搏的準備。」夏侯惇冷聲喝道。

手下將領高聲應諾，夏侯惇吁了口氣，轉頭看向站在身側的親衛。親衛們手持長刀，神情淡然的注視着前方衝上來的聯盟軍兵馬，他們感受到主將投來的目光，都紛紛轉過頭來，正好遇到夏侯惇那堅毅的目光。

「夏將軍，有何吩咐？」一個親衛小聲問到。

夏侯惇笑了笑道：「兄弟們，我們怕是要跟這些異族人血拚一場了。哎，我辜負了你們的期望，這一戰我心裏絲毫沒底。如果今日我們不幸戰死在這裏，來生我們在做兄弟，大碗喝酒，大口吃肉。」

親衛們一愣，一名親衛趕忙說道：「夏將軍，我們可以掩護你逃離出去，聽說朝廷跟熱河君達成了協議，熱河軍願意資助邊軍一些火器，聽說那種火器殺傷力很猛，比我們的火箭筒還要猛，只要被炸到，連一塊好肉都沒有，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世上竟有這麼恐怖的東西。」

夏侯惇猛然驚醒，輕聲點頭道：「你說的是，我們沒有退路，只有死戰，等待救援，雖然我們的邊境線很長，可是從熱河行省到我們這裏，比西部還是要有很多優勢的。」

那名親衛微笑道：「這才是呢，我早就手痒痒了。只是我有一個問題，老是想不明白。」

夏侯惇道：「有什麼想不明白的你說說看。」

那名親衛說道：「我想不明白的是，聽說熱河軍到熱河去，是去那裏剿匪和趕走紅海國的那些雜碎，為什麼朝廷要派兵去征討呢？」

夏侯惇本來不想回答這個問題的，不過眼看這裏恐怕也守不住了，乾脆滿足一下這名親衛的好奇心吧。

於是說道：「為了利益，現在的朝廷已經不是以前的朝廷了，自從鹽鐵被那些大家族接手后，朝廷就只是一個傀儡。」

親衛們一個個瞪大眼睛，他們想不到還能這樣。於是一個親衛不由自主的說道：「那我們在這裏抵抗還有什麼意義嗎？」

夏侯惇眼睛一瞪說道：「怎麼沒有意義，如果異族軍攻破防線，他們就會在我們中原大地燒殺搶掠，我們就會成為亡國奴。你們給我聽好了，不管怎麼內鬥，都是屬於我們漢家江山，如果異族人入侵，這性質就不一樣了，懂嗎？」

親衛們紛紛點頭稱是。

然而此時的異族士兵已經衝到隘口下方五十步之內了，數支火箭落入異族士兵的人群之中。隘口上方已經很狹窄了，坡道下方寬度近兩里，但越往隘口位置越是收緊，在隘口頂端只有半里寬的距離。所以，異族士兵的陣型還是相當密集的，雖然呼延灼知道對方有火箭筒，密集的陣型對己方不利，但是在隘口位置和山坡上的進攻方式不同，他們只能一鼓作氣的猛衝，而不能多考慮陣型的問題。

此時此刻，異族士兵的衝鋒陣型是身為密集的，所以，火箭筒發射之後，一枝枝密集的箭矢帶着紅紅的火焰插入到異族士兵的身體，頓時火光一片。

只一輪火箭筒，便造成了異族士兵兩百多人的死傷。更何況後續連續在人群中燃燒起來，連續不斷的造成更大的傷害。一股股的黑煙籠罩在隘口上方的位置，黑煙之中的火光像是烏雲中的閃電般耀眼。

呼延灼在下方百步之外全程目睹了上方火箭筒的肆虐，以至於兵馬驚慌後撤時他都忘了約束。直到有將領驚恐的向他請示要不要後撤時，呼延灼才驚醒過來。

呼延灼平靜了下來。對方的最後的手段使出來了。靴子落地之後，反而如釋重負起來。就像頭上懸了一把刀，不知道會不會落下來，反而會猶豫驚恐。現在知道那刀一定會落下來，會傷了自己，雖然還是害怕，但卻比那種未知的恐懼要好的多了。那火箭筒的局限性也很明顯，在五十步之內它們才能投擲過來，那其實已經是很近的距離了。所以，呼延灼非但沒有覺得沮喪，反而認為突破對方防線的希望就在前方。無非便是付出更多的傷亡，強行衝過這五十步的距離，便將達到目的。

「誰敢後撤一步，立殺無赦。」呼延灼高聲吼道。

驚慌的士兵們獃獃的看着呼延灼猙獰扭曲的臉，心中冰涼。

「聽好了，他們的火箭筒數量有限，我敢斷定他們的火箭筒所剩無幾。給我衝上去，不管發生什麼，都不許後退。誰第一個衝到隘口上，老子給他封將軍，賞他金銀美女。誰敢後撤，老子的狼牙棒可不長眼。巴特爾，給老子打頭陣，殺！」呼延灼瞪着血紅的眼睛，像一頭兇惡的野獸一般怒吼道。

巴特爾聞言啐了口濃痰，轉身高舉手中彎月刀大吼道：「大將軍說的對，都跟老子沖。殺！」

眾兵士沒有選擇，他們雖然不信呼延灼說的什麼對方已經沒有火箭筒的鬼話，但此時此刻卻也無從選擇。所有人都轉過身來，鼓足勇氣跟隨巴特爾身後重新往上方衝鋒而來。

很快他們便踏足了那片滿地血肉的瀰漫着焦糊的臭味一片狼藉的戰場，很多人已經放棄了生的希望，縮著脖子等待對方投擲來的火箭。然而，他們卻驚訝的發現，對方居然沒有投擲火箭過來，相反，數十步外的他們居然擎出了刀劍似乎是要迎接肉搏戰了。

「他們真的沒火箭了，大將軍說的是真的啊。」所有人的心中閃過這個念頭，心中一陣狂喜。彷彿有一種劫後餘生之感，認為自己撿了一條命一般。

「殺啊，烏拉拉拉拉。他們沒火箭了。」異族士兵們興奮的吶喊著，渾身上下充滿了氣力，朝前猛衝而上。

隘口上，夏侯惇也手持長劍，和親衛們並肩殺敵，大聲喝道：「邊軍的兄弟們，殺敵的時候到了。到了你們顯真本事的時候了。殺！」

無數的邊軍士兵發出震天的怒吼，跟隨夏侯惇發出震天的怒吼，跟隨夏侯惇沖向潮水般湧來的異族兵馬。眨眼之間，雙方陣型便撞在一起，展開了血腥的廝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