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第146章

第146章 第146章

筆記本上的這張借條確實可以間接表明時鹿小時候認識的那個老頭是言荊本人,但也僅是如此。

老頭在十多年前就已經離世,隨身物品也都被當作廢品賣掉,清理的乾乾淨淨,沒有留下半點痕迹。

當年合謀偷盜神器者一個死亡一個昏迷不醒,令管理局束手無策二十多年的案件似乎就這樣平靜無波的解決了。

可是還有兩件沒露面的神器究竟在誰手上?

浮禪子緊鎖著眉,總感覺這個過程容易到有些不真實。

就好像先前的二十幾年都白忙活了。

時鹿也認出落款的簽名,仔細回想起來,當初老頭找還是小學生的她借錢,還非要寫借條的舉動似乎有些刻意。

難道是在文字裏藏有什麼暗語?

時鹿仔細閱讀過借條上的每一個字,短短兩行,內容簡單直白,能藏暗語的可能性很低。

不是暗語,莫非是日期或者名字?

借條具體是哪天簽的時鹿也記不清了,無法判斷日期是否有問題,視線最後落在右下角那個簽名上。

不知道是不是心裏作用,時鹿越看越覺得「言荊」這兩個字比上面的其他文字顏色來的更深。

雖然乍一看並沒有區別。

若有所思片刻,時鹿用大拇從左到右慢慢撫過言荊二字,指腹剛離開紙面,按壓過的地方倏然盪起水波似的漣漪。

一圈,兩圈,三圈,直到言荊二字模糊到看不清,一抹黑影從漣漪中冒了出來,探出拳頭大的半個身子。

時鹿手一抖,險些把筆記本摔出去,好在封臨初從旁邊伸過手託了一下,不然筆記本里冒出的那個老頭會不會被摔沒了,還真不好說。

老頭看起來十分蒼老,滿臉褶皺,眼袋下垂,灰白的頭髮凌亂地扎在後腦。

只見他緩緩睜開眼睛,視線左右一掃,最後定格在離他最近的時鹿身上,眉心向中間凹起,就像是在確認什麼一樣。

一聲咳嗽聲引起言荊的注意,他扭過頭,對上浮禪子那雙炯炯有神的小眼睛,面上一頓,嘴角肌肉輕顫。

「浮禪子大師?」

「言荊?」浮禪子滿面肅容,他有些不敢認,眼前這位風燭殘年的老者和他記憶中意氣風發的少年完全判若兩人。

「是我。」

浮禪子皺了皺眉,片刻后長嘆一聲:「你看着比我老多了。」

按年齡算,言荊現在也不過四十七八。

而十年前他才三十多歲而已。

「我這是自作自受。」他會變得這般模樣,只因碰了不該碰的東西,遭到了反噬。

言荊原本想扯出一個笑容,只是觸及浮禪子冰冷的目光后,只覺得無地自容,不敢再多看他一眼。

言荊、賀州申、柳檀三人當年可是整個玄術界公認的天才人物,少年意氣,比傲秋霜。

在四大神器被發現時,官方和管理局都不希望它們出世,只為避免不必要的爭奪引發大亂。

人性貪婪,傳世珍寶,怎麼可能不引人垂涎,然而誰也沒有想到,向來品行端正的言荊和賀州申會做出監守自盜的事情。

「這裏並不是你的魂魄。」浮禪子皺眉。

「是的,這裏只是我的七魄之一,就算借用了眾生筆的能力,仍舊無法久留。」肉身已亡,這無主的一魄連孤魂野鬼都稱不上,言荊不敢再浪費下去,「我隱姓埋名躲在這裏,沒想到還是被賀州申發現,我心知,以他謹慎的性格是不可能放過我的魂魄,就提前做了點準備,就想着或許有一天,能把我所知道的事情傳遞出去。」

文字或圖片都有造假的可能,而且被發現后還會連累無辜,言荊只能用這種方法,等待一個時機。

「你想傳遞什麼?」

「當年接到消息,管理局要將神器掩埋,讓它們永遠無法重見天日,我們三人心生不舍,徘徊在洞內不願意離去,因緣巧合下被神器選中。」

「我得到了眾生筆,賀州申得到了諸魂鏡,柳檀得到了修羅印。」

「你說柳檀也參與了盜神器?」浮禪子大驚。

「更準確的說,如果不是他蠱惑我們,我們也不會一時衝動。」言荊低着頭,「當時柳檀正好外出執行任務,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在半夜偷偷溜了回來,我們各拿到一樣神器,不知所措之際,他們提出了逃跑。」

「我們當時和柳檀商量好,由我和賀州申背下偷盜神器的罪名,他回去待在管理局內部,負責給我們通風報信。」

「那時候的我們好像瘋了一樣,不管不顧把什麼都拋下了,安全離開后,賀州申喬裝打扮躲在沒人認識的地方研究神器的用法,而我則在柳檀的安排下去尋找神物的下落。」

浮禪子打斷:「神物是什麼?」

「不知道,但柳檀說帶着神器就能有所感應,只要尋找到封印大陣就是神物所在,而後不久,我們就聽到柳檀被女人殺死的消息。」

「之後我用了幾年時間,終於找到了兩處神物封印所在,與賀州申重新匯合準備交換進度時,卻發現他正在用孤兒院孩子來實驗神器的用法,並且整個賀家都參與其中。」

「我終於意識到不對,明面上與他們虛與委蛇,編了幾處神物所在地拖延時間,暗地裏想辦法把事情傳到任家以前一位相熟的朋友那裏,在管理局突襲賀家時帶着眾生筆和諸魂鏡逃跑了。」

浮禪子難以置信:「當年是你把賀家的事情上報的?」

言荊羞愧:「我承認偷盜神器是因為我的貪婪,是我鬼迷心竅,但我從沒想過要害人,更沒想過傷害那些無辜的孩子。」

浮禪子:「那你為什麼還要跑!」

「因為我不想被抓,還有就是,我懷疑柳檀沒死,是他在背後操控著賀家的一切,他不會任由我落入管理局的手上。」言荊的情緒激動起來,「他和我們不一樣,神器真正選擇的人是他才對,我們不過是被他利用了而已。又或者他和賀州申才是合謀者,他們只是想利用我,利用言家對陣法的熟悉性,讓我去幫他們尋找神物所在地。」

「我知道他們不會放過我,離開后先躲了一陣子,等到風平浪靜后再次開始尋找神物所在地,同時着手研究手上兩件神器的使用方法,周周轉轉來到番陽縣,遇到了一個小姑娘。」言荊的目光落在時鹿身上,「那個小姑娘很特別,需要四剎封印匣才能封印她的靈感,我不知道她是誰,只能在她身上賭一把。」

「我不敢和她太過親近,更不敢提收她為徒的事情,就是擔心有一天被找到的時候連累她和她的親人。」

「我的預想並沒有錯,賀州申還是找到了我,眾生筆和諸魂鏡被他拿走,就連我找到的三個神物所在地也被他逼問去,不過還有一個最關鍵的地方我沒有告訴他……」說到這裏,言荊的身體已經模糊到趨近透明,聲音中也摻雜着咯吱咯吱的雜音。

「……在我們第一次見面的地方……」

言荊的身影化作虛幻,徹徹底底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而這一縷魂魄也是言荊經歷種種后留下的最後一點良知。

浮禪子抽過時鹿手中的筆記本,手指撫上紙面,看着右下角那個名字一點點在紙頁上消失,久久凝望后,重重嘆了口氣。

當年發現神器時,言荊、賀州申、柳檀三人都是浮禪子隊伍中的成員,一群人同吃同住,朝夕相處了大半年,那時的他們怎麼會預料到玄術界最傑出的三個年輕人會做出這般自毀前程的事情,還落到如今這般下場。

「可是那個柳檀真的還活着嗎?」時鹿的聲音打斷了浮禪子的思緒。

「應該是死的透透了才對,柳家當時查驗過,還試過招魂。」浮禪子抬起頭,「如果他沒死,不可能一點蛛絲馬跡都沒有留下……」

時鹿見他突然中斷,追問道:「怎麼了?」

浮禪子臉色難看:「我只是想起我並沒有見過柳檀的屍體,所知道的信息都是柳家那邊傳出的。」

時鹿意外說道:「這麼說如果他們是一夥的,想怎麼說都可以吧。」

浮禪子瞪過去:「怎麼可能,柳肅清那老傢伙我了解的很,雖然平常喜歡偷奸耍滑,但是在大是大非面前還是非常拎得清的。更何況我們從來沒有懷疑過柳檀與偷盜神器的事情有關,他有什麼理由要假死?柳家又有什麼理由要幫忙隱瞞,完全沒有意義嘛。」

涉及幾十年的好友,就是浮禪子也無法冷靜,更何況柳肅清在身份上還是封臨初的爺爺。

再者訂婚宴發生的那件事完完全全是個意外,就連柳檀本人都不知道前女友給他生過一個兒子。

「說句良心話,反正我是沒見過柳家有參與過什麼違法亂紀的事情。」柳星予連忙插話,「我可不是因為我是柳家人才這麼說的,你們也都知道,我和柳家沒有血緣關係,感情也幾乎是沒有的,如果他們有問題我肯定第一個舉報,撇清關係。」

浮禪子冷哼一聲:「你這丫頭倒是直白。」

柳星予無所謂笑笑:「本來就是,我加入柳家無非是求個好背景,互利互惠嘛。」

聞言,時鹿不由地多看了柳星予一眼,心頭湧現出怪異的情緒。

柳星予繼續發表看法:「而且我們也不能肯定言荊說的就是真話,萬一他是故意誤導我們呢。還有,剛剛那人真的是言荊嗎?長得和照片里一點都不像,浮禪子大師也有二十多年沒見過他了吧,怎麼可以肯定沒有認錯?」

「有道理,我們確實不能輕易相信言荊的話。」浮禪子眉宇舒展開,將手裏的筆記本蓋上,「等我回去調查清楚再下結論。」

比起時鹿的懷疑,浮禪子還是更傾向於柳星予的猜測,帶有極強的個人情感,出於本能地站在至交好友那邊。

柳星予看向時鹿:「對了,他剛剛最後對着你說的那幾句話你聽清楚了嗎?」

時鹿搖頭:「沒聽清,就聽到最關鍵什麼的。這幾天不是有妖怪打架的新聞上了熱搜嗎,會不會和那個神物還有封印有關係?」

「不會這麼湊巧吧。」浮禪子瞳孔有一瞬間放大,時鹿提到的事件發生在其他省,要是真和盜取神器的事情有關,管理局那邊必定會把事情統一劃分給他管,一想到堆積如山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完成的工作,他這把老骨頭就渾身不舒服。

「我覺得不可能這麼巧,如果筆記本里的那個人真的是言荊,他都死了那麼多年了,在這十年的時間裏,賀州申有的是機會去找那些封印,為什麼偏偏等到現在。」

時鹿斜過眼:「可是天穹山那邊也是他們弄的,很明顯他們的目標就是封印,他們在找封印裏面的東西。」

浮禪子一拍腦門,他差點忘記這回事了。

時鹿:「言荊死了,賀州申被抓,那麼現在躲在暗地裏的究竟是誰?」

問題的關鍵又繞回到柳檀身上。

若柳檀真有問題,柳家自然也跑不了。

還有發生在當年訂婚宴上的事情。

如果柳檀沒死,傅未晞的死究竟是怎麼回事就不好說了。

時鹿下意識看向封臨初,他的神情太過淡然,完全看不出悲喜。

是真的把自己放在局外人的位置上。

離開鍾外公家后,柳星予頻頻觀察浮禪子的面色,柳家被懷疑后,她也被列入可疑名單,為防止她通風報信,第一時間沒收了關機,不允許她向外界聯絡。

從大局出發,以浮禪子的身份,他是有權利要求柳星予這麼做的。

浮禪子原本計劃到言荊的墓地看一眼,前腳剛出發,後腳就接到了奉天觀的聯絡,說是封印地的防禦有被術法攻擊過的痕迹,觀里的道士前往查看后不久就失去了聯絡。

他們人在番陽縣,立即出發趕回奉天觀也至少要一個多小時,浮禪子只能先聯絡唐信忠,讓他帶着行動組眾人前往雲龍山。

回程途中,浮禪子親自駕車,一路疾馳狂奔,愣是把一個半小時以上的路程,壓縮到一個小時,一個急剎,車子險些漂移出去。

雲龍山地處郊外,就算一路暢通,行動組從市中心趕過去也至少需要四十分鐘,然而接到唐信忠通知的蘇暮冬和朱難剛出門就同時遭遇意外。

行動被阻,直至浮禪子幾人到達雲龍山,行動組的支援還沒能趕過來。

車子剛停穩,柳星予便衝下副駕駛位,腿一軟跪在地上,雙手撐地不停乾嘔。

時鹿掩著嘴下車,腳剛落地便覺得頭暈眼花,強撐著不讓自己做出嘔吐的動作,倔強地維持着表面形象。

「現在可沒時間讓你們幾個小年輕難受了,今天這出只怕是早有預謀,接下來會發生什麼誰都無法預料。」浮禪子甩上車門,仰頭遠眺山頂方向,只見頂峰黑雲聚攏,宛如一塊幕布,隨時都可能傾覆而下。

越厲害的封印法陣越難破,希望他們還趕得及。

「故意趁着我們離開行動,看來他們很了解我們的動向。」時鹿放下捂嘴的手,「師父,奉天觀底下壓的是什麼?」

時鹿還記得最開始被妖怪襲擊時,唐信忠告訴過她,奉天觀底下壓着東西。

「不知道,那都是幾百年前的事情了。」浮禪子帶頭往山上走,「而且先輩也只是受命鎮壓,在奉天觀建造前,那東西就已經封印在下面了。」

「不過觀里的道士偶爾吹牛,幾輪添油加醋后,就傳出封印着妖王的鬼話。之前找你麻煩的那兩個妖怪不滿現在的生活狀態,偶然在網上看見奉天觀底下的防禦消失的消息,就想試試能不能弄出一個妖王來。」

通俗易懂的說法就是兩妖怪賺不到錢,生活過的不如意,就想找厲害的夥伴一塊搞事情。

「嘔——」柳星予還沒緩過來。

時鹿見狀走過去搭了把手。

「你還好嗎?」

「不行,我頭暈,走不動了。」

浮禪子聞言回過頭:「有這麼誇張嗎,年紀輕輕的,身體還不如我這個老頭子。」

「要不我們飛上去吧。」時鹿放出空間里的小黑,「這樣子比較快。」

「那你們兩個先上去,我們很快就跟上。」浮禪子凌厲掃過周圍。

說着他抬手甩出一張符篆,一道人影從灌木叢翻出,敏捷退到後方樹榦旁。

毫不意外的浮禪子哼了一聲:「鬼鬼祟祟想偷襲?」

暗中窺探他們的是個女人,臉上戴着黃色的面具。

與此同時,幾個戴着黑色面具的男人先後露出行蹤。

浮禪子催促道:「你們兩個別愣著了,趕快上去,自己小心着點,要是不行千萬別硬莽上去。」

周圍虎視眈眈的面具人可沒那麼好心留時間給他們商量對策,說話間攻擊已至。

時鹿看了封臨初一眼,視線交換,果斷帶着柳星予離開,這些人突然出現,無非是想拖住他們的腳步,既然如此就更不能讓他們稱心如意。

小黑速度極快,一眨眼功夫就衝上山腰,每天前往奉天觀的人數少說也有上百人,山道上都是邊看天邊慌忙往下跑的人影,時鹿顧不得多看,急忙默念障眼法咒語,隱去小黑那巨大的身形。

眼看就要到達山頂,震耳欲聾的嘶吼聲劃破長空,緊隨而來的是一陣地動山搖,整座雲龍山彷彿在畏懼着什麼般瑟瑟顫抖,轟隆巨響過後,一道黑影直衝雲霄。

長著角,酷似龍形,但腦袋下只連着一小截身體的生物在半空中打轉,青黑色的鱗片在陽光照射下反射出光亮。

莫非這個只有一個腦袋的東西就是神物?

時鹿無暇多看,第一時間沖向那龍頭出現的地方。

困住龍頭的封印設在偏殿下方,當其破封印而出時,直接掀起了整座偏殿,眼看就要墜落砸向旁邊的主殿,時鹿瞳孔一顫,當即展開結界,阻止半空那龐然大物砸下。

巨大的聲響,亂飛的碎石,下方還沒反應過來的眾人望着懸在頭頂的偏殿,經過短暫的沉默后,爆發出一陣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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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千金在玄術界逆風翻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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