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武侍

第二章 武侍

翌日清晨,正直仲春時節,天空湛藍如洗,坲堤楊柳,草長鶯飛。

魏府,石屋。

石屋外腳步聲響,由遠及近,慢慢靠近鐵門。

「三少爺早,您到這邊有事嗎?」只聽一人突然問道,聽聲音似小廝黑武。

「嗯,昨天的男孩兒就關在這兒吧,我找他有事?」三少爺回道。

「三少爺,男孩兒可是老爺交待看管的人,您見見可以,其他事可做不得的。」黑武道。

「你煩不煩,快些把門打開!」三少爺不耐煩地道。

「是......。」黑武無奈回道。「三少爺,你可小心點,別靠得男孩兒太近,可是有危險的。」

「啰嗦!」三少爺冷冷道,並未在意黑武的忠告。

小木聽得那三少爺馬上要進來,忙控制靈氣重新化作光繩縛於自己和大灰身上,示意大灰繼續躺倒在地,閉目不動。

須臾,由黑武施法打開射門,與三少爺一併走了進來。小木睜開眼,假意笑道:「是你,三少爺,現在應該是早上了吧,早上好啊,三少爺!」

「你挺有意思,我沒看錯你,」三少爺笑眯眯的說,瞧瞧四仰八叉躺在地上,笑容滿面和他說話的小木,心中不由暗自佩服其膽量,「這男孩兒與他同齡彷彿,卻在這種情況下還能像個沒事兒人一樣泰然自若,自忖自己相同境遇下無法像這樣淡定。

這般年紀便有這般定力,此人不是傻子就是有異於常人的稟賦。父親大人是不可能把一傻子鄭重其事的派人專門弄到魏府關起來的,此子定非凡俗。」

「我叫魏真,家裏排行老三。你叫什麼名字?」三少爺魏真蹲下身子,像看稀世珍寶似的看着小木問道。

「我叫木羽,家裏人都叫我小木,這隻傻大狗叫大灰。」小木用眼睛瞅了瞅大灰道。大灰向小木呲了呲牙,以示對「傻大狗」稱呼的抗議。

「嗯,小木,你可會打架?」魏真又沒頭沒腦地盯着小木問了一句。

「也許會吧!」小木喃喃地道,沒搞清楚這三少爺是什麼意思。

「我要你幫我。」魏真道。

「你肯定我能幫你。」小木反問。

「我不會看錯人。」魏真篤定地道。

「那好吧!」小木努努嘴淡淡地回道,心想走一步看一步吧,不管如何先答應下來,能脫離石屋再說。

「很好,你等我。」魏真開心地笑道,起身示意黑武一起走出石屋。石屋鐵門「哐當」一聲重新關上。

「我知道你不會讓我把小木帶出來,我也不為難你,我一會兒還會回來!」魏真對黑武撂下一句話便朝西跨院而去。

黑武看着三少爺的背影,苦笑着搖了搖頭,心道這三少爺仍舊這般胡鬧,又想,萬一這三少爺要強行帶走小木怎麼辦?說不得,只能得罪三少爺了,否則,放走老爺交待關押之人,自己必死無疑。

魏府西跨院,魏府二小姐魏絡緹居處。

西跨院入門是曲折游廊,廊階下卵石漫成通路,路盡處為三層同雕欄斗角綉樓,綉樓後院佳夢籠蔥,奇花爭艷。

此時三少爺魏真正自飛奔入內,游廊迂迴,迎頭差點撞上游廊內的兩個素衣俏婢。

「哎呦,不好意思,二位姐姐,莽撞了!」魏真剎住腳步,拍拍胸脯,向兩個俏婢嘻笑作揖賠禮道。未等二人開口,又急道:「二姐在嗎?我找她有急事?」

「三少爺,二小姐正在樓上,但未經允許,任何人都不能上去的。」其中一個大眼睛俏婢聲音甜甜地道。

「噢!那好吧,我回去了。」魏真一臉的沮喪,他再胡鬧也不敢未經允許便擅自上樓去見二姐。

曾經有一次他不聽丫環勸阻,跑到了綉樓門前,還未推門進入便被門前的結界反彈飛出三丈多遠,重重摔落在地上,雖不至骨斷筋折,也讓他疼痛難當,一月不能起床行動。

而他非常清楚,這都是二姐對他任性的懲戒,而一向寵溺他的母親也只是見了二姐時抱怨了一下她下手沒輕沒重,而二姐只是淡淡地回了句「這是最輕的了」便不了了之,讓他一度懷疑這個二姐與他是不是一個爸媽生的。

「是小三兒嗎?」恰在此時,綉樓中傳出一個女子的聲音,細聽聲音彷彿就在耳邊響起,清晰真切。

魏真大喜,忙道:「二姐,是我,我上去找你了?」

「進來吧!」那個女子聲音再次幽幽地道。魏真連竄帶蹦沖向樓內。身後兩俏婢不禁掩口莞爾。

綉樓二層,屋內裝飾異常簡單,一桌、四椅、一床、牆上掛一把三尺劍,僅此而已。正北木床上盤腿端坐玄衣少女,高綰髮結,膚如凝脂,清麗脫俗,看面像與三少爺有幾分相似,此時少女雙目閉闔,寶相莊嚴。

魏真搬把椅子坐到少女近前,涎著臉道:「二姐,多日不見,三弟想念得緊。」,頓了頓苦着臉又道:「二姐下次可叫我小三兒了,聽得晦氣!」

玄衣少女魏絡緹緩緩睜開雙目,目光清澈深邃,精光隱隱猶如實質投注在魏真身上,魏真頓時有種被看穿一切的感覺。魏絡緹嘴角微微上揚,失笑道:「你避我如蛇蠍,何來想念?在我面前別弄耍小聰明,說吧,找我有什麼事?」

魏真尷尬的撓撓頭,覥顏道:「那有,確實有此光景未曾見面了,想念確實是有的。」

魏真見二姐只是淡淡的看着他,也不置一言,遂開門見山直接道:「我需要二姐幫我個忙,去石牢放個人。」

「是什麼人,為什麼要我幫忙放他?」魏絡緹淡淡地問道。

「我需要他去幫我在青鋼角斗場奪冠,幫我出口惡氣!」魏真緊握雙拳,目睚欲裂,忿忿地道。

「又被單狐家、陸無家和紀家的小子們又欺負你了?」魏絡緹又緩緩閉上眼,漫不經心的問道。

「也沒有啦!我只是看不貫他們飛揚跋扈的樣子,想在青鋼角斗場上挫挫他們的銳氣。」魏真臉上微微泛紅,訥訥地道。

實際在角斗場之外,魏真沒少與雨師家的二公子單狐春,陸無家的大公子陸無軒和紀家的四公子紀狕發生衝突,卻是敗多勝無,受盡這些紈絝的欺凌和譏笑。

最讓他感到恥辱的是有一次在他心儀的女子雨師詩面前,被這些人的武侍,打敗自己的武侍后,連同他一起揍了一通。要不是雨師師從中阻攔,估計他會被捧的更慘。

一想到當時雨師詩看着自己那憐憫的眼神,魏真羞愧難當,無地自容,更加忌恨單狐春等人,但一直苦於沒有實力和機會報復。

「你是清楚的,我是不會管你們小孩子家兒戲之事的。再者,自己丟失的一切都要自己憑本事找回來,而不是假手於人!」魏絡緹幽幽道。

「是!二姐教訓的是!」魏真低頭道,「我聽說,爹爹關押的男孩兒是個魔族!」

魏絡緹霍地睜開眼,精茫四射,「此話當真?」

「二姐去得石牢一觀便知!」魏真心中竊喜,對二姐進言道。魏真之前就有耳聞二姐對魔族之人有興趣,具體是什麼原因不得而知。此次找二姐幫忙也是基於這個原因來碰碰運氣,看情形果然二姐有效果,這一把是賭對了。

「那就隨你去瞧瞧便是了。」魏絡緹飄身下床,魏真喜滋滋隨後跟了出去。

石屋內。小木像百無聊賴地瞪着眼睛盯着石牢頂部看,好像牢頂正在綻放璀璨的煙花。大灰順着他的目光瞅瞅屋頂,又瞅瞅發獃的小木,搖搖頭焦慮的想:「完了完了,麻煩了,小主人得癔症了,早知如此,就不該受他蠱惑隨他出來!」。

石屋外。

黑武從石屋小路閃現,望着不遠處走來的二小姐,忙上前拱手笑道:「二小姐好!」。

二小姐一臉淡漠,輕輕點頭「嗯」了一聲,「你把石門打開吧,我進去看一下!」。

黑武無一絲猶豫,立馬回復道:「好的,二小姐。」

魏真瞪眼瞅著黑武,心中冷笑:「欺軟怕硬的傢伙。」黑武也未看魏真一眼,轉身去開石屋門。

石屋禁錮結界藍氳一閃而沒,石屋門吱扭打開,二小姐、魏真、黑武三人魚貫而入。

小木眨么眨么眼,一臉天真地瞅著前面走過來的二小姐。

二小姐在小木面前站定,未等眾人有所反應,二小姐右手食指點向小木眉心。魏真不由「啊」的一聲,驚駭莫名。

小木卻沒有任何驚慌之色,眼睛直勾勾瞪着二小姐的手指觸到自己眉心。一瞬間,一股冰涼的氣息襲向小木大腦方寸靈台。

小木大腦靈台如閃著光的球體飄在腦海中央,靈台一半為白色,一半為黑色,兩種顏色以太極圖形狀在靈桌球體內規律運動,不時發出微弱的光。

二小姐一縷意識隨着「收魂」一指進入小木大腦,當看到小木的方寸靈台模樣也是異常吃驚。

普通生靈,不管是人族、妖族、獸族、聖靈族,亦或魔族,靈台均為混沌不規則狀淺灰色物質,除非是修練意識的靈修,靈台會根據外界變化情況呈現不同形態,也不會有固定一種形態。

像小木這樣種怪異靈台,在二小姐的認知中從未有過。

「怪胎」,二小姐心道。「收魂」勁氣稍稍停頓便化作一根手指向小木靈台點去,手指剛一接觸小木靈台,靈台微光突然爆閃了一下,「收魂」勁化作的手指連同二小姐的一縷神識便沒入靈台內消失不見。

二小姐的這縷神識在進入靈台瞬間就像突然被催眠似的,失去了知覺。躺在地上的小木面帶笑容,但瞳孔中不易察覺的星光乍閃而沒。

與此同時,二小姐身軀一震,失去了與「收魂」勁的掌控和一縷神識的聯繫。原想着一窺這男孩兒的底細,沒想到遭遇到了意外。二小姐有心再施手段進行試探,但直覺告訴她莫要再輕舉妄動。

「有點意思!」二小姐重新審視地上被綁着的小木。

「你從哪兒來?」二小姐凝視小木,冷冷的聲音,清脆清晰。

「我從東面很遠很遠的地方來,我們哪裏有座山,我們哪兒人叫這座為『聖靈山』」。

「聖靈山,沒聽說過」二小姐回頭看向黑武,黑武搖搖頭表示也不清楚這個地方。二小姐轉過頭來繼續問道:「你來瀚海關幹什麼?」

「只是好奇,出來玩玩呀!」小木一臉天真。

二小姐無語。

二小姐深深地看了小木一眼,轉身向石屋外走去。魏真看了看地上的小木,又瞅瞅二姐,輕喊一聲「二姐等等我!」跟了出去。

石屋外。

「黑武,你把男孩兒交給小真,出了問題我擔着!」二小姐冷冰冰地道。

「是!二小姐」黑武垂手躬身道。魏真大喜,笑嘻嘻地搓搓手,感激地看了一眼二小姐。二小姐也未理魏真,與黑武說完後轉身離去。

魏真看着遠去的二姐,知道這個二姐就這脾氣,也不生氣,回頭得意洋洋地瞅著黑武。黑武苦笑着搖搖頭,「三少爺,我這就去放人。」

「那還愣著幹嘛,快去啊!那麼多廢話!」魏真悻悻地道。黑武也不生氣,回了聲「是」,返回石屋去放人。

不一會兒,小木帶着大灰從石屋中走出來,看到門口站着的魏真,笑盈盈道:「我想我不應該謝你的,按說我是被你家大人無禮羈押,受盡摧殘和折磨,你把我救出去也是另有所圖,因此這謝字就免了吧。」

「隨便你,但之前說好的約定你可不能反悔。」魏真道。

「那是自然。」小木道。「你現在是不是應該請我吃頓大餐安撫一下我?」

「理當如此,隨我來!」魏真對小木的要求不以為意,向小木招招手,欣然向前院走去。

前院東北角一處院落。

小木沒有想到三少爺的院子裏這麼熱鬧,猶如到了廟會雜耍現場。

繞過盤龍蕭牆,穿過一丈高大門,院內兩邊迴廊蜿蜒,中間卻是五畝大一片廣場,廣場上正有百十多人,高低胖瘦,形容各異,隊人族外,似乎還有妖族、獸族,甚至還有聖靈族存在。

百十多各種族人使槍弄棒的,御劍練氣的,噴火射水的,千奇百怪幹什麼的都有,場面相當熱鬧。

小木隨在三少爺身後,左顧右盼,看得津津有味。

「三少爺真豪,請這麼些雜耍的來這兒表演。噢,對了,三少爺,我可不會雜耍,你不會也讓我來耍雜耍吧?」

三少爺一腦袋黑線,糗著臉沒有回答小木。三少爺突然停住腳步,大聲向院內喊了一嗓子:「統統停下,回你們聚英樓去!」

眾人一看是三少爺發話,頓作鳥獸散,飛天的飛天,土遁的土遁,頃刻間院中已空無一人,幾縷煙塵在空中飄蕩......。

「一群飯桶,廢物!」三少爺小聲嘟囔了一句。

「可惜了,沒得雜耍可看了!」小木惋惜的小聲嘟囔了一句。

「這不是雜耍,他們在修練自己的密術好不好!」三少爺忍無可忍回了小木一句。

「噢!原來如此,不過看着花花少少,挺像玩雜耍!」小木小聲接道。

「隨你怎麼想啦!」三少爺暗自苦笑,撂下一句,繼續向院中正屋走去。小木和大灰緊隨其後。

正屋西側二進屋是三少爺日常就餐的屋子。三少爺吩咐下人去準備飯菜,功夫不大便上了一桌豐盛的酒菜。

小木和大灰二位也不客氣,爬上桌子一陣風捲殘雲,頃刻間杯盤狼藉,掃蕩一空,只剩一壇「老仙釀」未動分毫。三少爺在一旁目瞪口呆,真是從未見此粗鄙的人和狗。

下人把酒菜撤下,三少爺與小木就在餐桌前坐下,小木打了個飽嗝,笑迷迷地看着三少爺。

三少爺心裏打鼓:「我不會又找了個飯桶回來吧,而且還是個超大號飯桶!」

近午光景,屋外陽光明媚,鳥語花香。

屋內。

三少爺怔怔的看着小木,一句話也不說,氣氛略顯尷尬。

「三少爺,我臉上有花嗎?」小木問三少爺,一旁的大灰湊到小木跟前,抬頭瞅小木,「一邊去!」小木扒拉開大灰。

「你不會是個銀樣蠟槍頭,中看不中用的......吧?」三少爺苦着臉,硬生生把「貨色」兩字咽了回去。

小木不知道銀樣蠟槍頭是個什麼東東,但中看不中用他聽懂了,是笑非笑的看着三少爺,好像三少爺臉上也有花,「中不中用試試不就知道了!」

「進院子的時候,你也看到院子裏的哪幫人了吧。」三少爺道。

「就是那幫玩雜耍的嗎?怎麼了?你要讓我玩雜耍我可真不會!」小木道。

「我要讓你打敗他們!」三少爺眯着眼冷冷地瞅著小木。

「我下手可重,打壞了我可賠不起!」小木認真地道。

三少爺以為他怯了,說的搪塞的話,輕哼了一聲道:「打壞了說明他們技不如人,統統都是飯桶,區區飯桶壞了,是不會有人找你賠的。」三少爺頓了頓,又陰陰地說道:「如果你也讓人當飯桶地打壞了,那也怨不得人的,你敢嗎?」

「打敗這幫飯桶,也不能證明我不是飯桶吧?」小木道。

「起碼能證明我的眼睛瞎的不是太厲害。」三少爺道。「你是要一個人挑他們一群人還是他們一群人單挑你一人?」

「我怎麼感覺你不是救我,是玩我,而且還要玩死我的那種。」小木糗著臉看着三少爺。

「哼哼......。」三少爺也不解釋,雙看交叉於胸,擺出一副惡狠狠的樣子。

「禽獸!」小木小聲嘟囔了一句,大灰在一旁也「唬唬」了一聲,同樣惡狠狠的盯着三少爺。

「你說什麼?」三少爺沒聽清楚。

「啊!沒說什麼,我說你隨便吧!」小木攤攤手,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嘴臉。

三少爺搖了搖頭,懶的追究小木到底說了什麼,用低沉的聲音對小木道:「今天,記住,今天下午,就在院中,是你揍一群飯桶,還是一群你被一群飯桶揍,結果就看你的了!」說罷起身出了屋子。

「有點意思!」小木瞧著三少爺的背影,眯着眼嘴角上揚小聲道。也不知他是說三少爺這個人有意思還下午與「玩雜耍」的「打架」有意思。

「即來之則安之,沒發生的事於小爺何干,不如睡去,不如睡去。」三少爺走後,屋裏只有小木和大灰了。

小木信步來到東面二進屋看到一張精美的楠木大床,不禁大喜,怪叫一聲,一躍而上,嘴裏念叨一聲「舒坦」便進入夢鄉去了。大灰也不客氣,躍上床,挨着小木伸伸腰,一樣閉眼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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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神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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