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驚變

院中的涼亭里，一個少年躺在長椅上小憩。陽光暖暖地在他臉上斑駁著，透過細密的睫毛，投下一片陰影。忽然，一個柔軟溫和的觸感覆在了他眼上。

「猜猜我是誰？」一個極力壓低的、卻依然稚嫩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當然是鳶鳶啦。」莫殤將眼上的小手拉下來，微微坐起，看到了面前那張紅撲撲的小臉。他將她抱起來，放在長椅上。

「哥哥，你看這花兒好不好看？」小莫鳶從懷裏抱出一捧鳶尾花，舉起來給莫殤看。

他摟過他的妹妹，把她鬢邊散落的頭髮挽在耳後。

「真好看，是鳶鳶摘的嗎？」

「嗯！是鳶鳶送給哥哥噠！」小姑娘抬起頭來笑着，肉肉的臉蛋把眼睛擠成了一條縫。

「謝謝鳶鳶！」他接過花兒，摸了摸她的發頂，「去玩兒吧。」

「好嘞！」小姑娘跳下長椅，向園子裏跑去。

「哎，鳶鳶！今天就別再出去玩了，晚上我們就要出發了，待會兒早去收拾收拾你的東西。」

「哎呀娘親早就給我收拾好啦！」小姑娘蹦噠著轉過身來。

「那別走太遠！」他在後面喊，「我找不到你怎麼辦？」

「我有這個，哥哥一定能找到我噠！」小姑娘向他舉起自己的左手，攤開來揚了揚，隨即又跑遠了。

他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園中，輕笑了一下，攤開自己的右手，摸了摸那顆紅痣。

他已經長大了許多，那顆紅痣已經沒有之前那樣明顯了。

莫殤又躺下去，身旁小莫鳶摘來的那一捧花朵的清香讓他感覺更加愜意，於是不由自主地想像明天在山間別院的自在逍遙。

莫忠幾天前早早地離開了，這幾天府里所有人都在默默地收拾著，從表情上也看不出什麼端倪。去問娘親，娘親輕輕撫摸着他的臉，眼睛裏是一如既往的溫柔。她只是笑着說，他們過幾天就要到山裏的別院避暑了，到時候可以看到許多可愛的小動物，去到很多好看的地方。

莫鳶聽到后高興地蹦起來，大叫着「小兔子！我能看到好多小兔子！」

莫殤努力保持着身為兄長的矜持，但眼裏也是抑制不住的開心。

「今天晚上就能出發了。」他看着亭外樹下斑駁的光影，不知不覺便睡著了，嘴角微翹泛起一抹笑意。

天色漸漸昏暗，傍晚的涼風讓他清醒過來。他直起身，稍微扭扭肩膀，那束放在他腿邊的花垂著腦袋，邊緣已經蜷曲發黑。

他將花拿起，一些花瓣已經乾枯，隨着他的動作碎裂在地上。看着那些殘落的花瓣，他莫名地有些心悸。

「鳶鳶？」他試探著喊了一聲，沒人回答。

忽然，前院傳來隱隱約約的叫喊聲。他猛地站起來，向前院衝去，大老遠的就聽到紛紛擾擾的驚叫亂作一團。

「你！你快去找阿殤和小鳶！」

「是，夫人！」

幾名侍從離開前院中央的那名婦人，沖向後院。

「發生什麼事了？」莫殤看到他們，趕緊跑去問道。

「少爺，您快去前院找夫人！其他的就別問了！」其中一人拉着莫殤就往前院跑去，剩下幾人繼續去尋莫鳶。

「娘親！」莫殤遠遠的看到那個正微微顫抖的身影，趕緊上前扶住。那婦人一把死死地攥住他的胳膊，雙眼緊盯着莫殤的臉。

「娘親……」莫殤被莫夫人從未出現過的神情嚇住了，囁嚅了幾聲。

「夫人！後門不能走了！有人在後門也放了火！」

「夫人！沒有找到小姐！」

「夫人！您快走吧，再不走就晚了！」

莫夫人又痴痴地看了莫殤一眼，隨即扭開視線，深吸了一口氣。

她挺直了身子，拉着莫殤來到一口枯井前。

「阿殤，這口井可以通到外面那條河。你從井裏下去，有個洞口，你進去后就順着爬，等到看見水了，你就下去，能游多遠遊多遠，千萬別回來！」

「娘？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我們不一起走嗎？」

「來人！送少爺出去！」

立馬有三四個僕人上前，拖住莫殤，把他抱到井口旁。

「少爺，這底下有乾草，您掉下去不會摔疼的，不用害怕！」

「少爺，您聽我們的，只要您在，莫家就在！」

「少爺，您先下去，進洞之後告訴我一聲，我再下去，一定送您出去！」這是莫府武功最好的侍衛。

他眼睜睜地看着他的娘親轉身離去，看着她接過侍女遞來的劍，看着那凜冽的劍光慢慢透出劍鞘。

隨即他便掉入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