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紅塵匿蹤
「天地初開始混沌，萬物靈長是為人。
「盤古斧落光明見，女媧聖誕我族興。
「子天醜地人寅出，避除獸患有巢賢。
「燧人取火免鮮食，伏羲畫卦陰陽前，神農治世嘗百草，軒轅禮樂婚姻聯。
「少昊五帝民物阜，禹王治水洪波蠲。
「承平享國至四百，桀王無道乾坤顛。
「放桀南巢拯暴虐，雲霓如願後蘇全。
「叄十一世傳殷壽，十二金仙殺劫臨。
「三教共訂封神榜，改朝換代出神仙。
「天下荒荒萬民怨，子牙出世人中仙。
「軒轅三妖在里應，金仙在外全殺劫。
「封神台上英魂聚，打神鞭斥效天京。
「文王拉車八百步，周朝天下八百年。」
「太平盛世難得現，天驕之路通神榜。
「聖子千錘鍊誅心，一劍劈開白玉京。
「怒極哀來恨玉天，淚化洪災禍九州。」
「竹生抱樹葬洪水，焉知此樹是阿夏。」
「放虎歸山領兵犯，悅陳領旨占逆賊。
「一道劍芒寒徹骨，洛陽湖畔衣冠冢。
「淚灑墓前天雷至，一朝得道事紅鸞。」
……
九州幾乎所有的茶樓里的說書先生，都在說這個話本。
不知是誰先開講的，但總之就是精彩極了，從上古封神時代，一直說到少年劍斬仙京，貫穿雷霆，破舊立新，眾人都在等著他開創一個全新的眾神紀元，他們已經看到了新天庭的發揚光大，西方佛祖再不能插手九州的神話。
可是故事戛然而止。
所有的說書先生肚子里都沒墨了似的，支支吾吾，就算有幾個瞎胡編了，也說不好，前言不搭后語的招來了不少臭雞蛋。
故事的結局還遠著呢。
甚至就連他們所知道的這個版本，都少了一位至關重要的人物。
………
………
游闌。
「本座的世界已經沒了燧人氏，你們……也別想有。」
身穿黑色帝服的俊美青年冷笑著說道。
那帝服的袖擺上，用金絲綉著怒放的海棠，似乎在昭告他的結局。
即便是戰敗了，被人反拖住雙手，屈辱地跪在地上，他也傲骨不折，只是用一雙冷漠的眸子看向了凌雲殿的新主人。
那是一個身穿白甲的武神，看起來和他差不多歲數的容貌，想來也是天賦卓絕，少年飛升的，所以才能將容貌保持得這般好。
新帝君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眼神中不知道是恨意更多，還是憐憫多些。
亦或是……淡然。
一切都結束了。
他該去找自己的愛人了。
白甲武神淡淡地開口，宣告舊主神的結局——
「天元上帝蘇墨，不思民願，不理祈願，混亂秩序，誘惑人心。置九州人民與天京眾神於風雨飄搖之中，今我為帝君，鎮其於北海南山下，永世不得翻身。」
「諸君，可有疑議？」他面帶微笑地看向殿上眾神。
文神武神面面相覷，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有人站了出來，猶猶豫豫道：「帝君，不可！」
「帝……蘇墨，他罪惡滔天，雖仍有神格，實內心早已墮落為魔。他所做的一切，哪件不是在破壞？他是要引領這個世界走向毀滅啊！」
說話的是一個同樣十分年輕的神明，身穿翠綠竹葉紋的衣袍，胸前衣角上銀絲繪成水雲紋，腰間掛著一個剔透晶瑩的空心玉葫蘆。氣質本是溫文爾雅，如同文弱書生。可今日卻格外激動，強勢非凡，眸中星光閃爍，抬頭仰望新帝，抑揚頓挫，一字一頓地說道：「懇請帝君，取其佩劍，誅殺蘇墨於殿前！」
話音剛落，他竟俯身拜下。隨後，殿上一眾神明也紛紛低頭彎腰，請願道：
「懇請帝君斬殺蘇墨！」
「懇請帝君斬殺蘇墨……」
一遍一遍地，諸神請願。蘇墨不以為然，這世間，成神做鬼有何區別？游闌早已在第一場大戰中香消玉殞，就連魂魄都被擊碎，散於天際，再尋不得。
游闌死了，同時帶走了人間最後一捧火，這神，不做也罷。
神明死後不能化鬼，他便同她一起消散好了，做一陣風，興許那日又吹在一起了。
蘇墨閉上眼睛，似乎就又看見游闌死在自己懷裡的模樣。
她終於證明了自己完整的靈魂，她是自由的。可這抹光華轉瞬即逝，下一刻，她便散盡所有靈力。
神魔的百年附生，吸取了她的全部生氣。當她重新證得自我那一刻，就是她命喪之時。
她從出生起，就是一個悲劇，因為紫星珠的出世。
吸引了太多貪婪的人！
他們毫不留情地瓜分游闌的魂魄，哪怕死了，也要拖她下水。
蘇墨當年，劍斬仙京，殺光了天上所有的神明，同時……也殺死了游闌。
他死命睜著眼，看著凌雲殿的白玉地板，眼神空洞，不知道在想什麼。
鎮壓於高山之下，是對他最殘酷的懲罰。
獨留於世，日日夜夜，飽嘗思念之苦，嘗盡悔恨之淚。
如果一切能重來……
可惜，沒有如果。
大力武神將被拴天鏈縛住雙手的蘇墨拖出神武殿，新帝君心意已決，這才是對他最殘酷的懲罰。
只可惜……
白甲武神微微嘆了口氣。
他日日想念的那個人，也終究消散於世間，不知去向，天各一方。
他還記得自己嗎？
天元上帝蘇墨被鎮壓於高山之下，萬重太古法陣封印，百品名劍壓陣。
其被鎮壓的第二日，新帝將一切事物交於紅鸞星君趙映容、司雨之神雨師妾、東方戰神清源真君齊琅琊，三神共同治理天京事物，處理民間祈願。
至於這位新帝么……
坊間說書人接道：
「凌雲殿前白影立，惡戰三月又三天。
「新君上任百待興，卻至紅塵匿行蹤。
「風師渡劫九州慌，禹州茶館見天機。」
前面，就是臨安茶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