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污水井

蘇醒過來的袁非，後腦一陣強烈的疼痛，他忍不住用手輕扶著頸椎，眼睛還不想睜開。

迷迷糊糊中，袁非想起了跌落前的情景。他是為了維修舊管道滲漏，下到這污水井裏，過程中爬梯脫落，才摔到井底的。

污水井本來有五六米深，井下滿是污水和奇臭！

想到這裏，袁非一下清醒了很多。可不能這樣噁心地被污水給嗆死！

他第一反應就是狂喊井口的張士傑：

「張工，胖子！」情急之下，他也顧不上禮貌。本來關係就好，平常開玩笑時也這麼喊過。

喊叫的同時，袁非也睜開了眼睛。

剛才漆黑的井底，現在竟然是光亮通透的，井中也沒有了污泥和髒水，砌井的磚也是新的，還沒用水泥漿封上，井底也只有一些散落的風乾了的碎砂漿。

很明顯，這是一口剛砌築的新污水井。

詫異之中，袁非抬起了頭。

這口井剛砌有一米多高，根本不是剛才摔下來時的五六米。

袁非剛想掙扎著站起來觀察，井口上有人探過頭來。

四十來歲，戴着黃色安全帽。標準的大工師傅。看臉很面熟，好像多年前見過。袁非確定認識，一時想不出他的名字。

「小袁，感覺怎麼樣？」這人一臉緊張。他慢慢把手伸下井裏，看袁非有沒有力氣站起來。

袁非帶着遲疑，搭住他的手，緩慢地站起身，靠着井壁。

這是一個七八米深，五十多米長的溝槽。很顯然是個正在施工的下水道。

場景很熟悉，肯定來過。就像剛才看到這位師傅的感覺一樣。

「老陳，小袁沒事吧？」溝槽里幹活的其他工人，也都朝這邊走過來。

「老陳......」袁非自語着，開始努力回想。

老陳見袁非這樣的反應，有點沒底，開始掏出手機，給安全員打電話。

諾基亞手機？寬寬的，電腦一樣的按鍵，十幾年前袁非剛上班時流行的款式。

眼前的場景，袁非一下子全都記起來了......

這是十幾年前，自己剛來這上班沒多久的時候。

老陳，名叫陳文勇，是帶工的小老闆。當時袁非就是和他一起上街，買了同款手機。

自己回到了十幾年前，又成了剛上班的年輕人！

無盡的前途和財富，在等著自己！袁非首先想到的就是這些。

「老陳，你看我像多大？」他還不能確定，直接問了個自己最想確認的問題。

其他幾位師傅都笑了。

陳文勇本來放鬆下來的心情，一下子又緊張起來。

他顧不上工人的笑聲，繼續在電話里催：

「張工，快一點，我看小袁摔得挺嚴重！」

得不到回答，袁非想了想，從兜里掏出手機，開啟了照相功能。

雖然像素沒有智能手機那麼清晰，但足以確認，那是一張二十歲左右的臉。

袁非激動的心情，無以言表。

有這個機遇，他要在臨北市的工程圈裏，大幹一場！

張士傑很快來到了溝槽的上方。

他比袁非早來兩個月，是從另一個城市跳槽過來的。現在邦玉公司暫時做安全員。

「現在感覺怎麼樣，小袁？」張士傑的大嗓門，把袁非從暢想中拉了出來。

「沒事，這會好多了。」袁非努力讓心情恢復了平靜。

「好傢夥，老陳，你在電話里可把我嚇壞了。

」張士傑放鬆了下來。在他們看，袁非剛才的反常，可能是嚇的。

陳文勇有點懵了，袁非這在正常和不正常之間來迴轉換，受不了。

不過，他還是跟張士傑建議，扶袁非先回工地辦公室休息。

回到辦公室，顧不上頭疼，袁非第一件事就是打開圖紙。

沒錯，雙向六車道，外加兩條寬敞的非機動車道。相對臨北市原有老城來說，新區的設計豪氣太多了。

對於數據，袁非真的不記得了，要仔細看看。

雖然剛過來不久，張士傑對袁非一直比較照顧。他是個熱心腸，大大咧咧，跳槽來邦玉公司之前做過好幾年市政工程的現場管理。技術和經驗上都有了不少積累。

他以為袁非在熟悉圖紙。大家都是這麼走過來的。剛畢業來到工地上，就是多看圖紙，現場多跑，不懂多問。

「先坐着啊，上午就不要去現場了，哪不舒服給我打電話。」張士傑拿起安全帽，推門走了出去。

可是當他檢查完幾台機械清表工作，從工地南端回到陳文勇他們管道施工地點時，袁非已經在溝槽邊上了。

「咱們污水井的爬梯必須拆了重做。」袁非重複著。

陳文勇的臉色，不太好看：

「一開始就是這麼做的，趙工都沒說過啥啊。」

陳文勇嘴裏的趙工，叫做趙帥，比袁非張士傑早來邦玉公司一年，現在是這條市政道路的現場施工總負責。

趙帥很聰明，就是大家都懂的那種聰明。一次次對上冒功，對下連哄帶壓。袁非呢，則是從項目經理，降為生產經理，生產經理降為現場管理。最後，終於被弄來檢修老污水管，這才摔了下來。

他的高明之處在於，先在老闆面前把你的能力抬得高高的，每次工程現場有難題，當然是你這個有能力的臨時頂上，然後就沒下文，順理成章就把你留在了一線，一步步慢慢降下來。

「咱們現在是自己用鋼筋彎制的爬梯，形狀不標準，腳踩處也沒有踏面，現在還好，以後通了污水，污染潮濕，沒有踏面，-人下井作業時很容易滑下來。」因為重生前剛爬過，袁非最清楚。

「砌了好幾口井了，返起工來，井磚都要拆了重砌，要費不少工時的。再說都是些小東西，搞那麼認真何必呢？」陳文勇本來覺得袁非剛上班，沒什麼經驗，而且也不歸他負責。想說他管得太多，見張士傑過來，就沒再說下去。

「還有一點，自製的鋼筋，時間長了，肯定會鏽蝕，有安全隱患。」袁非補充道。

「不是我說，小袁，你這剛來幾天哪，就想找我們麻煩。」陳文勇有點忍不住了。他是分包清工的，多費一個工，就讓他少了一點利潤。

張士傑見他們有點杠上了，就開始勸了起來。

「這樣吧，老陳，下午丁總工過來，晚上肯定要開例會。到時咱們再坐一塊商量。」

丁總是邦玉公司的技術總負責，因為這個項目不算大，沒有安排長駐總工。丁總有時會來檢查下工作。

陳文勇這些年一直在臨北市，跟着邦玉公司做些人工的分包。雖然說袁非是新人，早晚也是要成長起來，管理他們隊伍的。想到這裏，也就不想鬧得太難看。

他掏出香煙來，給張士傑遞過去。袁非這時還不抽煙，所以沒有發給他。

此時的袁非，心裏根本沒有計較陳文勇的態度。他還在想怎麼給這個工程重新編排計劃，第一步就是把這個項目先做好，在公司露出頭角。對此，他已經有了初步的施工計劃，讓工程不僅施工方便快捷，成本上，也要更加節省。最最重要的，得讓大家都知道是自己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