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她的暗戀

「叮鈴——」

小店的風鈴響了起來，坐在台桌后的女孩將點單牌正向店門，放在台桌上。

「歡迎光臨，請問需要飲品嗎？」女孩站起身，臉上帶着淡淡的笑。

客人走到台桌前隨便找了個高腿椅坐下，「有什麼推薦嗎？」

女孩轉回點單牌，單指在上面點了點，「夏季最佳推薦是橙你之情。」

客人點點頭，摘下鴨舌帽，及肩的捲髮披散下來。

「請稍等，您現在就可以開始了。」女孩依舊是帶着笑，她可以在有客人的時候一直保持這個笑容。

客人怔了怔，沒想到店主會這麼直接，十指交叉搭在台桌上，緩緩開口。

那天，是高二開學的前三天。

跟現在一樣的夏季，一樣的燥熱，所有女孩都穿着漂亮的裙子，只有我穿着長袖長牛仔褲。

我走在路上，無可避免地會被指指點點，我的聽力很好，即使聲音那麼小，我還是能聽的一清二楚。

那天去領書，我是自己一個人去的學校，爸爸是警察，媽媽是律師，他們很忙，給我轉了款，叮囑了我幾句，就沒了。

到了校門口，我不知道去哪領書，就在學校里幾處人多的地方來回亂轉。我比較怕生，不敢隨便和人說話，就這麼拖着，眼看快到離校時間了，我給自己打了打氣，手攥成拳，向負責發書的他走了過去。

『那個，高二的書是在這裏領嗎？』

我憋紅了臉，也只憋出了這一句話。

『對，高二的是在這，我給你拿啊。』他單手摸了摸頭上的汗，在身上擦了擦手把書遞給我。

『謝，謝謝。』

我把書抱在懷裏，想再跟他說說話，但是又有人來領書，一時不知道該走還是留。

要是留下了，他肯定會問我為什麼吧，那我該怎麼回答？陪你一起？不行不行，太奇怪了。我想等你，我有話想跟你說？也不行，太土了。

想着想着，沒注意的搖起了頭。

他注意到了，一邊把課本遞給別人，一邊扭頭問我，『是熱了嗎？還是書太多累著了？』

『沒、沒事，我先走了，你，你注意休息！』

我沒出息的跑了。

我像所有有了喜歡的人的女孩一樣，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着，腦子裏都是他。走在路上想到的是他，看到喜歡的東西想到的也是他，第一時間想到的都是他。

沒錯，我喜歡上了這個只見了一面，沒說過幾句話的男生。

故事很老套，但它就是事實。

它是我的心動。

高二開學了，我開始在班級群，校群，學校的表白牆裏旁敲側擊的詢問他的姓名，班級，聯繫方式。

很幸運，我得到了我想要的信息。

我知道了他喜歡打球，每天中午都會在吃完午飯後去打半個小時籃球，才回去上午自習。他在三班，我在七班。他理科，我文科。他在二樓，我在三樓。

體育課是碰不上的，因為是按順序的兩個班一起上。中午也遇不上，高三最先吃，依次往下，每個年級間隔十分鐘。他喜歡搶在最前面吃飯，為了打球騰出時間，我不喜歡跑步，總是等到高一吃飯之前一兩分鐘才去食堂。

等我吃完飯，只能坐在操場的樹蔭下遠遠的看他不到十分鐘，然後小跑着趕回班。

偶然的一次，在上三樓的樓梯口，我聽到了他的聲音。

『哎，你真喜歡那誰啊？聽說交過好幾任了。』

這是他朋友的聲音。

他和朋友搭著肩慢慢走下樓，『她挺對我胃口的，她穿短裙簡直不要太好看，你要是見過你也跟我一樣信不信？』

『哈哈哈，你小子行啊，也不知道收斂點。走走走，今天你請我。』

我回到了班，桌上是做了大半的習題和相應的答案冊，我拿起筆，懸在習題冊上方，原來他喜歡穿裙子的女生。

我不是不能穿裙子，只是我的思想比較保守，不敢露那麼多肉在外面。但是……他喜歡……

我在網上買了些長度能接受的裙子，買了一個全身鏡，周末、假期家裏沒人的時候，我就會在卧室里穿着裙子站在鏡子前，想像着我穿着裙子站在他面前的情形。

他會不會有一點喜歡我呢？哪怕只有一點點。可是他有女朋友了，那……萬一呢？

我穿的裙子越來越短，最短的也不過在大腿的五分之四處，這是我能接受的極限了，雖然我從來沒穿着裙子出門過。

我依舊沒敢去找他。

他有女朋友，我對他是喜歡，但是我不會允許自己因為私心插足別人，所以我一直沒去找過他。

到了高三上學期，我聽說他分手了。有點驚訝，又有點高興。雖然這可能有些無恥，可我就是控制不住的歡喜。

我有機會了。

之前到處打聽的消息有了用處，我會在周末之前完成作業，只為了能穿着裙子，去他常去的地方碰碰運氣。

可我的運氣很差，一次也沒遇到。

夏天的空氣很燥熱，太陽很毒，走在腳下的地都冒着熱氣。但我還是每個周末都去，我對此很執著。

時間長了，有些路邊的店家也認識我了，一家奶茶店的老闆把我招呼了進去，『小姑娘，這秋天一吹風就容易感冒，你怎麼還穿着短裙子啊？』

『我在等人。』我不好意思干坐在店裏，隨便點了杯他愛喝的。

『奧，等人啊。那什麼小姑娘，你學習好不好啊？幫我兒子看看作業行嗎？俺沒什麼文化，也看不懂這些題。這杯給你免費！』老闆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

我愣了一下，手指在杯口摩挲，『好，我看看。』

就這樣，我結識了我的第一個摯友，為了之後方便給他指導，我們加了企鵝。

我給他講題，他聽我說我的暗戀。

『為什麼不去試試表白？』他突然發了這麼一條消息。

我看着這句話，沉默了，沒有回。

是啊，我也想，但是我怕被拒絕，我是個，膽小鬼。

直到高三畢業季，所有班級都在操場上拍畢業照，我們班拍完我就迫切的在人群里尋找他的身影。

他正和朋友走向籃球場區，這次我沒有膽怯，我小跑着追過去，猶猶豫豫地伸出手，又縮了回去。

我下定決心，拽住了他外套的衣角，我不敢看他，我垂著頭，一動不動。

他好像轉身朝向我了，『同學，你是有什麼事找我嗎？』

我沒動，憋了半天，臉憋的估計比那天還要紅，小聲道，『……我喜歡你。』

『啊？不好意思啊，我暫時不想談對象哈。』他撓撓頭。

我慢慢鬆開了手，他笨拙的摸了摸我的頭。

我笑了，笑的很輕，我只是不想留遺憾，不想連說出口的勇氣都沒有，僅此而已。

『我知道的，我只是想看看我到底有沒有勇氣說出來，謝謝你啦。』

我抬起頭，對着他笑的很甜。

我很難受，心裏很難受，但是又有種解脫感。

後來畢業了，我再也沒見過他，也沒打聽過他的消息。

「你的橙你之情，嘗一嘗吧。」女孩將調好的飲品推給客人。

客人舉起對着光線看了看，小口飲啜。

「感覺味道怎麼樣？」女孩雙臂撐在台桌上，下巴擱在交叉的雙手上。

客人想了想，笑了一聲，「酸甜可口，清澈透底。」

「歡迎下次光臨。」女孩接過飲盡的空杯，放入洗漱台。

推開門，風鈴清脆的聲音傳入耳中。

酸酸甜甜的暗戀，是一個人的兵荒馬亂，說出口的勇氣是這熾熱的空氣，乾乾淨淨的感情，清澈透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