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富強之策
翌日，天還沒有完全亮，艾文便起床洗漱，開始了每日例行訓練，先熱身，之後繞着領主府跑五圈，再做三十個俯卧撐和三十個仰卧起坐，最後是引體向上十個。
別看量不多，可是這已經是艾文竭盡全力才能達到的程度。
這讓他異常想念後世頓頓吃肉的時光，現在即使是他家裏，最多也只能每月吃一次肉食，而且還不是大塊的肉食，只是巴掌那麼大的肉片。
每年也就幾個重大的節日或是家中來了貴客，家裏才會宰殺牲畜，用於慶祝或是宴會。
搖了搖頭，艾文將這種不切實際的想法甩出了腦袋，在這個時候想要天天吃肉，怕是只有意大利王國和東羅馬帝國以及一些原始宗教地區才能做到，其他地方能吃飽就已經謝天謝地。
吃過早餐，艾文就和父親艾爾魯斯一起跨上馬匹，帶着十幾名護衛沿着林中小道，朝着第一個目的地前進。
要是在以前，艾文每次巡視回來都會覺得好威風，自己跟着父親所過之處都是民眾大聲歡呼的場景。
可是現在，艾文卻只感受到了沉甸甸的壓力和責任。即使過去數年，他依然記得有一次他跟着父親去巡視領地。
路過一戶人家，準備上門詢問戶主是否方便讓他們進屋暫且休息，結果進門之後發現房屋裏只有一張床、一張桌子，連個木頭凳子都沒有，空氣中瀰漫着酸臭和灰塵的味道。
不遠處的床上還躺着一位面色蒼白，看起來就十分虛弱的女人。見到有人上門，女人臉上一陣慌亂，連忙出聲哀求自己家裏真的沒有什麼值得搶的東西了。
可是當她看清來的人是艾爾魯斯時，不顧身體虛弱，女人仍然試圖起身跪地感謝，感謝父親借錢給他們家，還給予她年幼的兒子一份工作，即使薪酬微薄，卻能讓他們家勉強吃飽。
這次經歷給他極大震撼，不僅讓他深刻認識到平民的真正生活模樣，還對父親平時的治理有了最為直觀的感受。
同樣也是這次經歷，讓艾文回去之後開始發奮回憶後世的治國理政策略，並將之記錄下來，希望能從中找到辦法讓父親領地的民眾活的更好一些。
「在想什麼呢，一路上都沒有說話。」艾爾魯斯瞥了眼身旁的艾文，後者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如果不是多年的騎馬訓練，他甚至懷疑艾文也許會從馬上摔下去。聽到父親的問話，艾文立刻回過神來，知道自己有些失態了。
「父親，我剛剛想起之前和您一起去巡視領地的場景，特別是那戶母子相依為命的那戶人家，不知道近況如何了。」艾文老老實實的回答道。
讓他驚訝的是，父親艾爾魯斯在聽完后，卻是長長嘆了口氣，半晌才幽幽說道，「那次之後，沒過幾天，他母親就蒙主召喚了。至於他兒子後來也在一次戰鬥中戰死了。我派人將他們兩人都安葬在了一起，希望吾主能讓他們一家團聚，不要在受更多的苦難了。」
艾文閉上眼睛，在心裏默默為這對母子祈禱了一會。
「我們赫爾男爵領，位於米德爾塞克斯伯爵領中最北端。不同於南方有很多平坦的草原可以用來種植，赫爾四周全是連綿起伏的丘陵，可以用來種植的地方少而且貧瘠，糧食產量也不高，只能讓領民勉強度日，所以我大部分時間默許領民們進入丘陵之間獵捕動物，但即使如此，民眾的生活依然不如南方那些男爵。」
艾爾魯斯說道這裏，語氣中也充滿了無奈，還夾在着絲絲嫉妒，「別的男爵領地里起碼有兩三個莊園，四五個村子，差不多有千餘人。我在赫爾十幾年卻只發展出一個莊園和兩三個村莊，人口還不到一千人，無論是數量還是質量都遠不及其他人。」
「如果民眾活不下去，再多的人口也只是累贅而已，父親。」艾文神情嚴肅，將心中憋了很久的話語，一股腦全都說了出來。
「除了讓民眾吃飽穿暖外，或許可以讓他們變得富裕，為他們提供不同的機會。如果一處領地只有領主富裕，那是真正的富裕嗎？也許哪天領主搬走了，這片土地上就只剩下貧困和絕望，而如果領地里的民眾都能富裕起來，那麼領主依靠稅收又怎麼會貧困呢？」
「一位心中裝着民眾的領主，民眾又怎麼會謀反或是逃亡呢？他們同樣會將領主裝在心中，並且樂意為其效命啊。如果失去了民眾的支持，那領主還是領主嗎，亦或只是孤家寡人呢？領主因為民眾的支持而顯赫，也會因為民眾的反對而墜落。」
艾爾魯斯有些驚訝的看着艾文，在他的印象中自己這個兒子從小就十分聰明，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能用冷靜甚至是有些冷漠的語氣訴說各種應對之策，很少會像現在這樣情緒激動。
艾爾魯斯不由得想到，在艾文七歲時，他和老管家莫爾斯的對話。
當時還算年輕的艾爾魯斯詢問尚在中年的莫爾斯，問他怎麼看年幼的兒子，之前領地中一直流傳著自己幼年的兒子是撒旦之子，所以才會顯得如此異於常人，理應綁在柴火堆上燒死。
老管家莫爾斯轉頭看向正在窗邊深思的艾文，告訴艾爾魯斯，他覺得艾文是沒有碰到亞瑟王的梅林。如果能遇到亞瑟王，那麼梅林將會施展出讓所有人都失色的能力。
當時的艾爾魯斯聽得半信半疑，不過後來隨着一些事情的發展，艾文確實展現出了驚人的天賦，這也讓艾爾魯斯更加欽佩老管家莫爾斯的眼光。
「可是現在的問題就是民眾生活的十分困苦，而我又沒有什麼能力去幫助他們改變。」略微失神后，艾爾魯斯決定繼續測試兒子的能力。
「赫爾四周丘陵縱橫，耕種面積十分狹小，大多數都集中在河谷兩側的平坦地區，往年只要降雨過多，田地就會被崩騰而下的河水沖毀，不利於農業發展，所以可以從兩個方向著手。」
「第一個方向是加大耕種面積，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赫爾附近的丘陵山坡上有不少樹木被民眾砍伐了，只剩下樹樁在那邊，也許我們可以將這些地方通過挖掘、回填、平整的方法整理出一些適合耕種的地方。第二個方向是在河水周圍修築連片的堤壩和水渠，降低河水高漲時對周圍堤岸的影響。」
艾文仔細斟酌自己的辭彙，儘可能通俗的將後世的一些經驗說給父親聽。
「我曾經聽年長的農夫無意間說過，如果將河中的泥土挖掘出來，連同前一年的雜草、落葉、枯枝覆蓋在田地間，來年再種麥子，產量會有提升。另外在麥田周圍新修田埂田渠，及時將多餘的降水派出田地，也可以增加產量。」
「不過以上這些措施僅僅是讓民眾吃飽飯。如果想要富裕的話，必須要從貿易的角度去解決。」艾文看向身旁的父親，「我記得父親剛剛說過，允許民眾在耕種之餘去附近丘陵打獵，以獲取食物。我覺得父親不妨用合適的價格將這些獵人手中的皮毛、肉食買過來，連同領地周圍的東西一併運到倫敦城販售，同時將倫敦城中的商品買回領地，以此賺取更多的金錢。一切順利的話，反覆這個過程就能積累起一定量的金錢。只是如此，我擔心會有獵人無節制的進入丘陵狩獵，所以父親理應加強管理，控制狩獵的時間和頻率。」
「最後，我記得以前和父親巡視領地的時候發現，幾乎每家每戶都有一些雞、羊之類的牲畜。我的意見是將這些牲畜全部聚集起來，分在一個或是兩個村中，僱佣領地中有經驗的民眾照顧。最後在適當的時候，將部分合適的牲畜宰殺販賣，將得到的錢財分出部分給予民眾。」
見艾爾魯斯有些疑惑的樣子，艾文耐心的解釋，希望父親會可以理解。
「之所以要讓民眾將自己家的牲畜拿出來統一管理和銷售，是因為單個家庭承擔不起損失。最簡單的例子，如果一家人只有三隻羊，結果因為疾病死了一隻，這算不算是巨大的損失。」
「如果這家有三百隻羊，病死了一隻。那是不是還可以接受呢？統一管理、統一銷售並不是要巧取豪奪的意思，而是讓民眾降低未來可能會遇到的危機，同時又能增加他們的收入。」
艾爾魯斯聽了兒子的解釋點了點頭，不過很快，他就問道，「如果這樣的話，領地中的民眾全都跑去當牧民或是獵人，豈不是沒人種田了，到時候大家都餓死了。」
艾文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一點都不擔心會出現這種情況。
「父親多慮了。獵人和牧民都有一定的危險性，不是每個人都願意承擔這樣的危險。其次只要制定合適的法令，民眾仍然會以種田為主業，而將牧民和獵人作為輔助。更何況商業的基礎是農業，沒有農業自然不會產生商業，而沒有商業的農業是沒有發展前途可言的。」
「嗯，聽起來不錯，還有什麼要補充的。」艾爾魯斯心中越發高興起來，不過臉上他依舊是那副面無表情的模樣。
「有。如果上述的場景真的能實現的話，我們需要一直強大的軍隊。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我們不能保證其他貴族對我們是不是有想法，所以軍隊是非常有必要的。當然我口中的軍隊，不是那種臨時徵召而來的烏合之眾，而是訓練有素的精銳。」
「不過這不必急於一時，可以先在冬季讓民眾進行基礎的訓練，赫爾本身民風剽悍，只要稍加訓練就能有不錯的效果。等到錢糧充足之時，我就有辦法組建起一隻戰力足夠強大的軍隊，到時候戰爭就成為了父親晉陞最好的機會。」
艾文揮了揮拳頭，似乎看見了那個時刻的到來。
「哈哈哈哈，不愧是我的兒子。」艾爾魯斯大笑着拍了拍艾文的肩膀，沉聲說道，「那麼這一切就交給你了，我就站在你身後做你的後盾，有什麼困難和我說，我幫你想辦法。」
艾文愣了一下，不過隨即點頭同意，在他的心中亦是對未來充滿了嚮往。
「男爵大人，男爵大人……伯爵大人有令，伯爵大人有令！」一陣喊聲打斷了父子間的談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