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突圍（上）（求票）

時至四月末，萬物皆已復甦。

路邊是戰爭荒廢的田地，失去人類勞作的痕迹，青草密佈。宋軍此時舉朝之力集結的北伐軍，在大宋隆興元年，金廢帝完顏亮在瓜州猝然被弒，致使二十萬金軍在長期高壓之下，一鬨而散，不僅丟掉剛剛佔領南宋淮西數州，連帶使得黃河以南金國山東路，以紇石烈志寧駐守三萬女真騎兵，南京路只有以丞相仆散忠義於汴京駐守五萬金軍主力。

因宋軍御營宿衛使楊存中受皇命，渡江於下邳接應皇帝趙昚親賜同進士出身，顯文閣侍制辛棄疾，便吸引了金軍副元帥紇石烈志寧主力來攻，也間接開始了趙昚主導的隆興北伐。憑藉老將楊存中以自我救贖般死戰，和宋國浙西道水軍統制李寶的艦隊配合下，與金軍達成一換一的戰損比。

而宋軍主力李顯忠率領五萬大軍一路北伐，攻城拔寨，攻佔靈璧，虹縣，最終與另一部宋軍邵宏淵三萬宋軍會師於江北重鎮宿州，也標誌了宋軍正式在長江以北立足，抵近歸德府，連帶着周邊數州，包括壽州，泗州，穎州，金國控制區黃河以南一時人心聳動。

而宋人皇帝趙昚親征北伐的消息也傳遍天下，而因朝中太上皇趙構的牽扯干擾下，京西宣諭使，荊湖路帥臣汪澈按兵不動，集結以成閔，吳拱為將的荊湖路五萬宋軍，卻不過江一步，與金人「相安無事」的對峙兩岸，然而這一處置之下，李顯忠這部江淮北伐宋軍成為事實上的孤軍，深入金國腹地，然而水軍統制李寶因為兵力只有三千，再負責部分轉運保護糧草之責，只是在山東沿海諸州襲擾金軍州府，但也順利的收復了並通過水軍隔絕控制了淮南路各州府。

金人副元帥紇石烈志寧得知宋人皇帝趙昚在宿州后，率領剩下不足兩萬三千的金國鐵浮屠騎兵於宿州分兵於上下游登陸，全力捕殺皇帝趙昚，而使得李顯忠部江淮宋軍在宿州前後失措。

「各部歸攏下，點清兵馬，尚有多少人馬？」李顯忠在一處地勢相對周圍平原略高的丘陵上，組織手下不足六千的騎兵紮下外圍佈滿長槍但只有木柵欄簡陋的軍寨。

統領楊椿雖右臂負傷經過包紮后，但依舊在軍中前後奔走歸攏，「回太尉，全軍尚有五千餘騎兵，其中包含一千四百餘契丹重甲騎兵，百名步人甲也配有繳獲的金人馬匹，各部諸軍退入軍寨之後休整待戰。」這五千餘騎兵也是目前李顯忠共七萬大軍中所有能集結的騎兵。

契丹將領括里和移剌扎八作為投靠宋朝之軍，雖經歷初時獲勝，但如今西，南兩邊奔襲而來不下兩萬金國騎兵，軍心此時最為低迷消沉。

局面已經明了，金國因皇帝車駕為誘餌，臨陣斬殺了金國副元帥紇石烈志寧，但主力依存戰力，金國丞相仆散忠義因趙構私放被扣下金國使者高忠建回傳而知的消息，確定宋國荊湖路大軍不會渡江，當即派出以漢南道行營兵馬都統劉萼萬人騎兵為援兵。

這劉萼雖是遼國漢將，但並非無能之輩，在完顏亮攻宋時期，其便率軍渡江之後連奪宋國數州，直逼重鎮襄陽，雖最後因為完顏亮的死亡國內政變后，倉促退兵。

這般驍將必不會平白將三千騎兵餵給宋軍，之所以選中此地，便是看中這處四面廣闊平坦，唯有一處較為高聳的丘陵，且無河流穿插。其捨得以三千騎兵為誘餌，餘下七千金兵與萬戶蒲查和河南副都統孛術魯定方共八千女真鐵浮屠圍堵李顯忠五千宋軍，若是這五千騎兵被金軍圍剿，宋軍再無野戰之力。

局勢已然分明，寨外金軍已然稀稀落落聚集五千女真騎兵，李顯忠不動聲色看着將台之下諸位將領

「諸位，俺們此時雖如同街亭下的馬謖般被金人三倍兵力圍堵在這處，如今都有什麼打算都可以開誠佈公說來。」李顯忠知道契丹兩將軍心已似不穩，擔心這部外族騎兵臨陣反戈，特意以此話試探。

「李太尉，俺們為先鋒，掩護你等撤離。」契丹將領括里是個心思剔透之人，知道主將李顯忠已然起了疑心，「太尉，俺們與這些金人有滅國滅族之仇，若要說對金人的仇恨，俺們不比你們的宋人少，至少你們還有半壁河山，俺們如同喪家敗犬，被金人攆到這江南，族人皆被金人所虜。」

「正是，俺們必為先鋒！即便死也要拉幾個墊背才好。」契丹將領移剌扎八較為耿直，沒有太多心眼，只知道此時只能奮勇死戰。

李顯忠聽完他們言語后，眉眼間也鬆散了些，也便打消了心中那些憂慮。

「甚好，岳武穆也曾說過文臣不愛財，武將不惜死，天下太平矣，如今唯有不惜死戰，方有突圍之機。諸位當合力共進退，俺將會諸位斷後！」已陷絕境下，必有人做出犧牲，但若是再各懷異心，後果難知。

「太尉，俺來斷後！俺雖只是一部副將，大宋恩養多年，太尉平日對俺們這些弟兄不薄，如今正是報國之時，太尉你是官軍欽定招撫使，當回宿州掌控大局，不若那宿州數萬將士也便難逃一死。」楊椿跪地請命，雖已傷右臂。

「你這般可還能騎馬？」李顯忠看着他泛紅的右臂，不禁擔憂。

「俺還能再多殺幾個金賊，太尉。」楊椿證明自己尚能作戰，便站起耍一套槍花。

「既如此，契丹重騎兵壓在全軍身後休整，本帥親率兩千騎兵即刻出寨衝散金軍，就得生機后剩餘騎兵在契丹重騎兵掩護下一起往北向宿州突圍，只要撤到宿州便有援軍接應，宿州糧帛充足，城高且堅。本帥突圍金兵便會往西而走，去往荊湖路吳拱部，城中上下暫聽陸大人指揮。」李顯忠已作出最後的決斷。

「太尉......」李顯忠伸手打斷了統領楊椿的言語。「不必再議，本帥心意已決。」

「諾！」眾將便齊齊接令。

而寨外已經匯聚了金人萬戶蒲查，行營兵馬都統劉萼近萬騎兵，而那金人河南副都統孛術魯定方六千騎兵並未出現在此。

萬人騎兵蜂擁而至，塵土飛揚。遮天蔽日般陣勢，萬馬嘶鳴之聲，使人由不得膽寒。

「蒲查萬戶，副元帥當真陣亡！？」金人漢將劉萼再次向當時在場萬戶蒲查求證。

「哎，宋人狡詐，副元帥一時大意被其偷襲，當場身死殉國。俺當時被宋人的重騎兵牽纏住，今日必要取那李顯忠的人頭以告慰副元帥，俺是知道女真人的軍法，自會向丞相請罪。」蒲查說起那日之事，也是難以置信，但是紇石烈志寧確實死在眼前，但他不知道這位副元帥其實死因是腦震蕩，先是因張師顏捨命一擊，而後李顯忠一箭射中右臂，最終便是被車駕內之人給出致命一擊。

正當金人騎兵擺開陣型將宋人簡陋軍寨圍得水泄不通，因雙方兵力懸殊，料定宋軍不敢出寨，在劉萼親自下達圍而不攻的命令后，數萬騎兵漸漸安定下來。

「都統，宋人出寨了，為首是宋人大將李顯忠！」金人哨騎回報。

「哈哈，來得好！待俺前去擒下這廝！」萬戶蒲查聽到這個消息便已再忍耐不住，率領四千本部女真騎兵衝出陣營。迎著李顯忠衝出方向而去。而劉萼雖是漢南道行營兵馬都統制，但卻對蒲查這部並無統屬，見蒲查率軍突出，不禁暗嘆一聲，也便無可奈何。

數刻鐘后，整個宋軍營盤皆已發動，率先而出的兩千宋軍輕騎兵，為首的宋將氣勢威猛，腰膀粗圓圓，橫挎一柄鐵槍，身先士卒作為兩千宋軍騎兵箭頭。

而金人出戰的萬戶蒲查也不甘示弱，領着兩倍於宋軍的金人騎兵迎著下山的宋軍而上，鐵浮屠一出，鐵甲馬鳴之聲不絕於耳，而後兩部騎兵便各自以最強姿態相撞。一時人仰馬翻，當然必是宋軍倒地佔多，無論從裝備，騎術來說，不是勇氣可以一時扭轉，但是若是連當面奮力廝殺之血勇都沒，恐怕連那最後一絲生機都未有。

但是宋軍騎兵雖敗而未潰，憑藉輕騎兵，輕快靈活，分散穿插，倒也攻得互有來回。而兩軍當先之人，便是大將李顯忠和金人萬戶蒲查接戰。

「李顯忠，敢與俺大戰三百回合！今日必要分出生死。」萬戶蒲查手持一柄兩刃三尖長戟，指著當面宋人大將邀戰。

「哈哈，你這小兒輩，本將當日單騎擒下完顏撒里喝，你尚在乳母懷中，便是金兀朮也不能奈何本將，今日何敢在此啰唣！」李顯忠十七歲便與金人作戰，歷經數十年大小陣戰，從金國開國那些威名赫赫的大將，到如今，自是看不上這位萬戶蒲查。

蒲查惱羞之下，痛揮馬鞭，胯下戰馬吃痛，嘶鳴之下，被蒲查牽着韁繩朝着當面之將而去。李顯忠雖言語上多有羞辱，但是一直都未輕視這位金將。

隨即說完，李顯忠便揮舞揮動馬鞭，相向而沖，瞬息間，兩馬便重重撞到一起，蒲查仗着馬有重甲，且較宋將馬匹高大，當面刺向李顯忠馬肚。

一聲馬匹悲鳴之下，李顯忠心知不好，但並未慌亂，在馬匹倒下之際，抓住韁繩，蹬踏馬鞍而跳，抓着蒲查長戟騰挪到其馬鞍之上。

因為蒲查身穿重甲，身形笨重，被李顯忠突然跳至身後，長戟無法揮砍到身後之人，心中焦急慌亂之下，害怕李顯忠從背後制住刺殺盔甲薄弱之處，順勢便滾落下馬。

剎那間，兩人攻守之勢互換，李顯忠並不打算給其喘息之機，策馬而踏，朝着落馬而下的萬戶蒲查踩去。

蒲查心中大驚，滾落之下，便難輾轉，便也只能手撐長戟，刀尖對着重甲之馬。

而後，重踏之下，再度一聲馬匹嘶鳴下，重甲之馬轟然落地。這柄長戟深深插入馬首，（這柄長戟已殺兩匹馬。）蒲查僥倖脫身之下，來不及慶幸，便感覺腹腔處一陣強烈刺痛，從喉嚨湧出腥甜之味直衝腦門，噴出一口鮮亮之血，隨後雙目溢滿血色，便已兩眼發黑，再無動靜。

李顯忠以騎馬衝刺之態，貫以鐵槍一擊便破穿蒲查身上的鐵甲，槍尖便從蒲查身後而穿。李顯忠順着馬倒之勢，從腰胯側抽出一把短刀，割下了蒲查的頭顱。

攜其頭顱振臂而呼，「蒲查已死，蒲查已死！」

而正在壓制混戰宋人騎兵的周圍蒲查部金兵見到萬戶已然身死，一時皆大駭，蒲查的親衛，手下謀克皆懼女真軍法，也無意再戰。李顯忠見戰機已出，隨即便指使親衛揮舞令旗，軍寨之中契丹重騎兵登時而出。

這部蒲查部騎兵見宋人再出援兵，已然潰散四處。

而李顯忠領着本部騎兵驅趕着散亂的金軍騎兵去衝擊劉萼整陣待戰的四千騎兵，為身後出寨的宋軍闖開一處撤兵通道，而圍繞在李顯忠身邊的步人甲騎兵已列陣，奮力衝殺在最前，一時聲勢駭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