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入門第一天，師傅第一課

入門成弟子的那一天，周師傅領着我到了他家。我本以為周師傅的家能跟京城裏的武館似的，氣勢磅礴而又格局十足。結果沒想到，周師傅的家竟樸素的出奇，跟許思之前的家有的一拼。進門前，我問周師傅：

「師傅，我們沒來錯地方吧。這真的是您家嗎？」

周師傅用手捋了捋鬍子，笑着告訴我：

「孩子。別被表現所欺騙了。吾家雖小，但器物俱全。」

我撓撓腮，一臉疑惑地問：

「師傅，既然你有這麼多的造詣，為何要居住在這麼小的房子裏呢？不該是人越有地位，住的房子越大嗎？」

周師傅會心一笑，用手捋了捋鬍子。他指着他家那扇樸實無華的木門，說道：

「山不在高有仙則靈，水不在深有龍則靈。」

我撓撓頭，不知他說的是個什麼意思。我沒讀過幾年書，不明白他這番道理是什麼意思。他見我疑惑的樣子，笑了笑。他把手指彎成一個鈎子，敲了敲我的腦袋。

周師傅：「這話都聽不明白嗎？」

我搖搖頭。

我：「不明白。我沒讀過幾年書，不知道這話是什麼意思。」

他一聽，非但沒有因為我的無知而生氣，反而笑呵呵地又捋了捋他的鬍子。

周師傅：「那君子敏於行訥於言呢？」

我搖搖頭。

周師傅：「三人行必有我師焉？」

這個我聽過，我點了點頭，自豪地說：

「這我知道！」

他背起手來，而後輕拍我的肩膀。

周師傅：「孩子，我聽過你。你一直在找師傅，為了學武。那為師問你，你學武是為了什麼呢？」

我訥訥半晌沒說話，不是因為不敢回答，而是不知該怎麼去回答。看着周師傅那期待的眼神，我很緊張。我儘可能快的組織語言，然後開口告訴師傅：

「為了給家裏人報仇。」

師傅又用手捋了捋他的鬍子，他眼睛斜過來看天，不一會眼睛轉了兩圈，嘴角微微上揚。師傅這時放下他捋鬍子的手，然後背起雙手來，露出一抹慈祥的笑容。

周師傅：「孩子，仇恨會毀了你的。復仇，也要講究個方式方法的。」

我：「那要講究個什麼方法呢？」

師傅笑而不語，看樣子是讓我自己領悟。我思索了半天，沒想出來個別的方式方法來。現在的我不明白，也許以後的我就能明白了。之後，我便被師傅領進了門，正式成為了他的徒弟。

在入了周師傅的門之後，我發現周師傅是個很多方面都很怪的一個人。例如，周師傅不像江湖上的其他師傅那樣，門下有幾十位甚至上百位徒弟，他就只有我一個徒弟。入門時我差點以為被騙了，好端端的一個師傅竟只有一個徒弟？我怎麼想都不合理，差點就中途退出了。後來在周師傅告訴后我才知道，周師傅是隱藏在民間的劍刃大師，還是龍宗門不可多得的一位賢才。周師傅冠有隱者之名，為人處世都很低調，固然就只有我這一個弟子。

周師傅訓練我的時候，並非跟我聽聞的宗門訓練法一樣要講究修為和天賦，而是去讓我做一些很奇怪的事。我剛入門的第一天，周師傅讓我去打十桶水回來。我覺得挺奇怪的，怎麼剛入門第一天就讓我做這種事？我猜師傅可能是在考驗我，所以很爽快地就答應了師傅。

「不就是十桶水嗎！輕鬆解決。」

我自信滿滿地對師傅說道。殊不知，我這是中了師傅的圈套了。師傅對我笑笑，指著房后的大山跟我說：

「徒兒，井口在山的另一邊，你得繞遠才能打得到水。」

我看着房后並不陡峭的大山，覺得沒必要繞遠。

我：「師傅，沒必要繞遠的。直接直走山路就行。」

師傅用手捋了捋鬍子，不懷好意地笑了笑。師傅看着天上的太陽，思索了片刻。

周師傅：「徒兒啊，為師跟你打個賭。你肯定在黃昏時分還打不回十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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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聽，這是師傅對我的不信任啊，是對我能力的否定啊。我一下子就來了勁，發誓勢必要打臉師傅，證明自己的實力。我自信滿滿地告訴師傅：

「師傅，你別低估徒弟的實力。我也是有實力的人，幾個時辰里打十桶水，在怎麼着徒兒也能打回來的。你就看好吧！師傅。」

我雖說的輕鬆，但真等實際操作的時候，我遇到了問題。打水的桶不大，我一手一個拎起來毫不費力，就是裝滿了水抬着也很輕鬆。我這麼一感覺，就頓時來了莫大的自信。

我：「嘿嘿！這桶不大，路還不遠。輕鬆，輕鬆解決。」

說完，我邁著輕快的步伐走向了房后的大山。走到山腳下時，我發現了不對勁。這山看着很緩，但沒幾條能走的路。放眼望去，能走的路都崎嶇不平，路上還有枯樹與鬆土。我的自信頓時打了對半折。我開始尋思要不要繞遠路。

我心裏：「要不，就別走這條路了......不行！既然已經跟師傅吹過牛，那怎麼着也得完成！不能讓師傅瞧不起我，我得證明下自己！算了，不就是一座山嗎！翻過去打口水，能有多難？」

我放下水桶，搓了搓手，又拎起水桶，走上了崎嶇的山路。我以為這座山的山路是崎嶇，但我也能很快走過。沒想到，這一小段山路，我就走了老長時間。

路上的鬆土不時塌陷，我有幾次差點栽倒過去。路上枯樹的枯枝鋒利如刃，我總是不小心被劃到幾下，弄得我身上多了幾道傷口，衣服也壞了好幾處。這還不是最折磨我的。真正讓我感覺備受折磨的，是山上最不起眼的石頭。

那些石頭跟成精了似的，在我要走的路上給我設下重重埋伏，很怕攔不住我。小石頭化身為地刺，偶爾扎扎我的腳，讓我疼得不得不停下一會。大石頭化身為路障，每次都駐守在捷徑上，逼得我繞遠。還有些巨石，它也跟大石頭似的，當起了路障。比起大石頭來說，這些巨石除了擋我的路，還能威懾我，讓我望而遠之。

等我爬上山頂的時候，眼前豁然開朗，一幅壯闊的美景出現在我的眼前。見到這景象的時候，我迎著風笑着，心裏比中了舉還高興。我感覺成就感十足，就好像心懷大志最終實現了一樣。冷風吹過我的傷口，隱隱作痛，但我卻仍快樂。我頭一次覺得登山這麼有成就感！也許這就是師傅給我上的第一課吧。

我看了一會風景，又吹了會風，享受一派自然之美與安寧。這時候我覺得塵世間的一切都與我無緣了，就好像我正身處世外桃源。我很不想打斷我自己，但打水任務含在我肩上扛着呢，我不能把時間都浪費在享受上。我結束休息，開始尋找山後的水井。

我找了很久，就是沒找到水井的位置，我為此甚至走遍了整座山，看遍了山的每個角落。最後我沒力氣去找了，只得找地方先歇一會。我特意回到山巔歇息，尋思著賞著景歇息能舒服點。走到山巔附近的一棵古樹旁時，我實在是沒了力氣，就靠着那棵樹歇息。就是這麼一靠，我誤打誤撞找到了那口水井。原來那口井就在山巔旁的幾顆古樹後面，而且山巔也就十幾步的距離。

「我滴個媽呀！這井可藏得真深吶！遠在天邊近在眼前。我大意了，沒有查的仔細。」

我看着那口井吐槽道。吐槽過後，我拿起水桶，從井中打了兩桶水出來。我此時甚是疲累，壓根沒力氣把水抬到山下去。我尋思著找個地方歇一會，然後再去運水下山。這麼想着，我就找到了一棵樹，靠着這棵樹歇息。

我：「哎呀！累了。先歇會吧，一會在抬水下山吧。」

雖然口頭上是這麼說的，但不知不覺，我一個沒留神就睡著了。

在夢裏，我看到了我逝去的家人。他們見了我，沖着我笑，我也沖着他們笑，不過是流着淚地笑。我大聲呼喚他們的名字，可他們並未作出回應。我想抱緊他們，可湊近他們時，他們就化作發光的塵埃消散了。

我：「父親......母親......我好想你們。」

這時，桃花瓣突然從我的身後飄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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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首觀望，看到一番美景。桃花樹上桃花爛漫，隨風飄落的花瓣灑落地面，看着甚是絢麗與妖艷。桃花樹下站着一位姑娘，正抬首觀望盛開的桃花。那位姑娘的背影甚是美麗，我對她是一見鍾情，頓時間就迷戀上了她。

我：「姑娘！請問你尊姓大名？」

我詢問她的名字，但她並未理睬我。我想上前去搭訕，結果她也是虛無縹緲的，等我走近就化成泡影消失了。

我：「她好漂亮啊！是天上來的仙女嗎？糟了！是心動的感覺。不不不，墨南祥。凡愛會拖慢我變強的步伐的！有了牽掛之人，還怎有動力去報仇呢？」

我：「但是吧......算了算了，別想那麼多了。先顧好眼下再說，有機會嘗試再去追求吧。真想她到底是誰。是存在於人間的人？還是存在於幻想中的泡影呢？」

等我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時分了。看到天邊漸漸落向山間的太陽，我猛然起身。我意識到我睡了太久了，耽誤正事了。

我：「壞了！耽誤事了！誒呀......我是怎麼睡着的啊！」

我急忙拎着水桶下山。當時頭腦一熱，沒慎重考慮一番，我就選擇了來時的路。結果，又是一番折騰，過程中水有幾次差點就灑出來了。若不是我身體韌性夠好，身法夠靈活，我估摸又是白走一場。最後我很艱辛的將兩桶水拎回了師傅家。師傅見我這番狼狽的把水拎了回來，笑着對我搖了搖頭。

周師傅：「孩子，嘗到苦果了嗎？」

我：「嘗到了，嘗到了，師傅......」

周師傅呵呵一笑，又捋了捋他的鬍子。

周師傅：「孩子，路好走嗎？」

我：「不好走！非常不好走！」

周師傅笑了笑，背起手來。

周師傅：「剩下的八桶水你就不必打來了。我家裏還有兩大缸水，夠我們喝一陣子。」

我一聽，瞬間疑惑了。

我：「啊？師傅。那你還讓我打水。」

周師傅：「打水是次要的。重要的是讓你明白道理啊。」

我：「道理？」

周師傅：「那座山非常陡峭與險峻，能登到頂是一件難事。你年輕氣盛，自然沒有看破這座山的『偽裝』。你一時吹牛，要去挑戰這座山。結果出乎了我的意料，你還真的登到了山頂，還走了個往返。」

我：「所以師傅你想說的是......」

周師傅：「凡事都像這座山一樣。你若有勇氣攀登，就是粉身碎骨也能登臨頂端，但你會因此付出很多。若你能聰明一些，找到些捷徑，你犧牲的就能少一些。」

聽師傅這麼一說，我恍然大悟。我不禁感嘆師傅的聰明，也反思自己的魯莽和衝動。就如師傅說的那樣，我若是繞遠路、找捷徑，我還真的就能避免那些坎坷。

我：「我明白了，師傅。」

周師傅：「我問了你兩遍，你只告訴了我你的恨意，並未告訴我你學武的意願。你若真的想成為一名合格的武者，先得有那份心。」

我：「那我該怎麼去擁有呢？」

周師傅：「你腰間的吊墜就是答案。」

我摸了摸腰間的武德吊墜，然後將它解下拿在手中。我看着武德吊墜上閃閃發光的銅錢，我明白了師傅想表達的東西。

我：「我明白了，師傅。」

周師傅對我笑笑，而後背起手來，賞起了天上的太陽。望景生情，周師傅深情地念了一首詩。

周師傅：「百恨終難死，終望有人歸。來年花又開，不見失魂者。」

這便是入門第一天所發生的事。師傅給我好好上了一課，讓我這個涉世未深的孩子明白了習武者的道理，也讓我對自己的仇恨與夙願有了新的見解。

我後來將我做的夢告訴了師傅。師傅告訴我那夢境中的姑娘也許真的存在於世間，而且極可能在我這一生中出現。師傅這麼一說，我倒有了些動力，能暫且放下我那固執的恨意去專註修鍊。

（本章完）